“染儿,你听我说。那户人家其实还是小有资产的。不过呢,他们并不知道你的好。这家人在日子过得下去时都能为了钱把你卖了。要是哪天日子过不下去了,他们还不得逼着你卖身割肉啊?”宗望解释道。
“他们才不会像你说的那样。他家人都很和善。”墨染完全不愿意相信宗望的解释,在她看来,宗望这样说一定只是在颠倒是非而已。
“和善?那也要看是真善还是伪善了。再说你那个未婚夫。他是个痨病鬼。我说的么,一个大户人家怎么想起来娶个没根基又不门当户对的人过门,敢情是想白找个老妈子伺候他们家的儿子。真是下作不要脸!”宗望骂道。
“什么?怎么会这样呢?媒人跟我不是这样说的。我去他家时,他还在里屋复习等着考试呢。”墨染对宗望道出的真相开始半信半疑。
“跟你说实话你还能嫁了吗?你的那个大户人家才是在坑蒙拐骗。他们无非就是看你是个弱女子,没啥自保的本事,所以才盯上你的。要是再过几年,他们的儿子死了,人家的亲戚们是断然不会留你去继承家产的。据我所知,汉人买卖媳妇的事还是很多的。嫁了他家,你将来还是被卖掉的命运。人心叵测啊,世道不古啊。”宗望提点道。
得知真相,墨染就像被冷水浇头一样。她在惊讶、伤心之余,竟情不自禁地哭了起来。想不到自己竟然这样命苦。社会这么复杂,自己又根本没有分辨是非的能力。若不是迪古乃的出现与宗望的及时阻止,也许自己以后的人生真的会像宗望预言的那样可怕。
见墨染哭得伤心,宗望于心不忍地劝慰道:“你总觉得咱俩阅历不同,所以不适合在一起。其实并不是这样的。我阅人无数,一眼就能看出来对方的心思。你呢,单纯善良,是让我觉得心安的女人。和你在一起,我不用费心算计什么,也不用防备什么。而你也完全不用担心我会对你有所隐瞒。要知道,我在外边跟别人斗心机,回家之后是不可能和自己的女人也藏什么心眼儿的。我又不是个浑身长刺的海胆,怎么会时时刻刻都在撒谎骗人,分分秒秒都在防备所有人呢?”
墨染觉得宗望说的很有道理,才止住哭泣说道:“我不想跟你回去是因为你们贪得无厌,我实在不愿意看你们的嘴脸了。”
“搜刮民财是太子做的决定。你看我围城的几天,可有侵扰过城中百姓?”宗望委屈地辩解道。
“但是你也没有阻拦那个太子。这个太子将来要做国王吗?他的国家必然是暗无天日。那我还过去干什么呢?”墨染反问道。
“他怎么可能会成为国王?我们女真人在传位上讲究的是兄终弟及。太祖大行,把皇位传给了我叔叔。将来我叔叔也是要传位给我的。到时候,我就封你为妃。”宗望信誓旦旦地说道。
“我可没想过要攀龙附凤。”墨染想起了宗望承诺过的“貂皮大衣”,就对他的承诺淡了心思。
“这样吧,你且跟我回去。看我怎样做事。若是我做得不好,让你不满意,你那时再走,我也绝无二话。”宗望为了挽回墨染不得不和她讨价还价。宗望心想:我也就是和你才这样了。要是换了别人,你不走我就绑你走,你又能把我怎么样?
墨染不语,她不知道宗望此番言语是否可信。
“太子从汴梁城里索了很多女人,她们跟我们一路北行,路上万一有个病呀灾呀的,让那些虎狼般的军医去救治,肯定不行。他们不如你的医术高。再说,你给女人们看病,岂不是更方便。”宗望提议道。
墨染听到这一点,心才有些松动。她对宗望说道:“若是冲你,我宁死也不回去。我只是可怜那些被你们虏去的女子。”
“染儿好明事理。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启程吧。”宗望对墨染做了个“请”的手势。
“唉,不是在外地就是去外国,这漂泊的日子什么时候能到头啊?”墨染疲惫地叹息一声。
“外国?在你看来金国难道是外国吗?”宗望质疑道。
“肯定啊。你们说外语,又是外族人。你们的国家当然是外国啊。”墨染理所当然地答道。
“你这样说话我可就不爱听了。金宋要算是外国的话,那么魏蜀吴又算什么?难不成只有汉人同族间的厮杀才算是中华的历史,而汉人同女真人的博弈就不算是中华的历史了?染儿,我们当初在马车里时,我不就给你讲过女真人、东北和汉人、中原的关系吗?你可真不是个好学生,先生讲的话也都忘了。看我回去打你的手板!”宗望觉得有必要跟墨染讲清楚这大是大非的问题。有些小事可以含糊过去,但这样的涉及到原则性的问题,真是半点也马虎不得。
墨染被宗望问得无言以对。
宗望又笑着说道:“我终于知道你介意的是什么了。你所谓的差距并不是咱俩的人生阅历,而是胡汉之分。既然如此,你就更得跟我一起回去了,你要是不跟我们一起生活,不一起体验一下什么是‘胡人’,你的想法是不会有长进的。”
墨染点点头,跟着宗望出了宅子上了马车。
马车颠簸,被宗望搂在怀里的墨染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她做了个梦,梦见自己成为了一名普通的人妇,伺候公婆,相夫教子。然后,她就看着孩子长大,再然后人就老了,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
回到汴梁城,宗望安顿好了墨染就跑去青城见了宗翰。
“我不在的几天辛苦你了。怎么样,废立之事还顺利吧?”宗望关切地向宗翰询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