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阿离合懑这样一说,宗翰也觉得自己没什么可憋闷不开心的了。他笑着对阿离合懑说道:“八叔,我一定会好好努力帮着皇上治理国家的。”
阿离合懑点头赞道:“好啊,有你这句话,八叔就放心了。帖末合,你说什么叫‘生’,什么叫‘死’呢?”
宗翰觉得阿离合懑是在担心自己的身体和寿命,就忙劝慰道:“八叔何必想这些?孔子不是说‘未知生焉知死’吗?您现在只是偶染风寒,等病好了就没事了。您千万别总想着生死之类没影的事。”
阿离合懑笑道:“傻小子,我可不是在担心自己的生死。我都活了这么大岁数了,才不在乎自己哪天死呢。我觉得,被人记住的东西才是有生命的,被人忘却的就是死的。所以说‘虽死犹生’这个词并不是没有道理的。一段岁月、一段历史要是被人忘却了,只是记录在书稿上,那是没有意义的,那么这段历史就死了。只有它能像流传在街头巷尾的小曲小调一样,它才是活着的。哪怕是把历史胡编乱造成一个故事,把历史人物写得面目全非,只要有人看,那么就会有人知道这个故事,了解这段历史。每个人的生命都是有限的,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遗忘。再怎么伟大辉煌的王朝,一旦被人遗忘,那就等于它从来都没有在这世上来过是一样的。那真是太可悲了。”
“八叔,我明白了。我一定要把族里的故事传扬下去,让更多的人知道。”宗翰又问如盐道:“兄弟,刚才八叔说的那些话你都记住了吗?”
“我都记得一清二楚呢。”如盐又把阿离合懑讲述的历史复述了一遍。阿离合懑听完如盐的复述,喜道,我们的故事终于可以流传下去了。只要后继有人,我死也瞑目了。
宗翰听了很伤感地劝道:“八叔,您一定会好起来的。”
阿离合懑笑道:“好什么好。我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体什么样吗?昨天,皇上叫蒲璐虎来看过我。他的那点儿心思我还能不懂。蒲璐虎骄横鲁莽,不是能继大统之人。”说着,他又拉着宗翰的手道:“孩子,大金的皇位绝马虎不得。将来亲族中若有贤能之人,则推举他上位,若不然,不然就守住祖宗的家法。万不可任人唯亲!”
宗翰承诺道:“我都记住了,八叔放心。”
阿离合懑道:“当年,当年太祖托付你替皇上打下万世基业,你做的很好。八叔也托个大,求你守住咱们女真勇士用血换来的万里河山,你可能答应八叔?”
宗翰点头道:“好,八叔,我答应您。”
阿离合懑笑着点点头,对如盐道:“孩子,你来。”
尽管如盐很害怕这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却还是笑着问道:“老王爷有何吩咐?”
“虽说我们是初次见面,可我一打眼就知道你是个伶俐的孩子。其实呢,粘哥的阿玛撒改和太祖都是世祖的儿子,撒改是长子,性情仁厚,太祖是次子,精干练达。世祖虽然传位给了太祖。不过,我却更敬重我的大哥撒改。所以在子侄辈里,我最喜欢的就是我这个侄子。他也是像极了他的阿玛,为人实在厚道。这种性格要是放在寻常百姓身上,那是再好不过。只可惜他错生在了帝王家。所以,我希望你能长长久久地留在他身边,帮助他,保护他。”阿离合懑对如盐嘱托道。
如盐为了哄老头高兴,信誓旦旦地说道:“老王爷放心,我一定鞍前马后地效忠王爷,不管到了什么时候,一定保他周全。”
阿离合懑拉着如盐的手道:“孩子,我时日无多了,你可要说话算数。一言为定,咱们拉钩!
”
宗翰眼见这一老一小拉钩盟誓,心想:八叔久病在床,脑子也糊涂了。如盐不过是个手指头刚长齐的娃娃,如何保护我?
阿离合懑又对宗翰说道:“如盐比你身边那些居心叵测的契丹人强多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粘哥,你对他好点儿。”
“诶,好,一定。”宗翰有口无心地应付着阿离合懑。
元妃虽然只是亡辽的公主,但她的死还是让会宁府内的契丹降臣们悲痛不已。皇后为了安抚抬举契丹臣僚们,特地给元妃办了一个极其盛大的葬礼。前来吊唁的宾客们络绎不绝,宗望为了方便招待来往的客人,就叫阇母过来跟着忙活。看着阿京跪在元妃的灵位前木然的样子,宗望也很是心疼。虽说他和元妃在一起的生活并不愉快,可元妃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倒是可怜了自己的两个儿子。墨染再怎么温和可亲,也毕竟不是两个孩子的亲娘。而至于元妃的死,宗望也是难辞其咎。如果他能多担待些元妃的小性子和暴脾气呢,说不定元妃也不会死于非命。可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晚了。先死为大,宗望给元妃上了炷香,又磕了几个头。
这时,宗望耳听得门童高声通报说高丽静舒公主登门拜祭,便忙叫人请公主来见。
穿着素雅的静舒在劝宗望节哀顺变之后,就拈起三炷香,寻思着祭拜元妃。
阿京见了静舒公主气就不打一处来,他拒绝让静舒祭拜母妃,并一把抢下静舒手里的香说道:“你少猫哭老鼠假慈悲!要不是用了你们的胭脂,额妮也不会死。如今你还有脸过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不过是想来大金找一座靠山,过尊荣显贵的日子吗!”
静舒辩解道:“我们的胭脂吃到肚子里都没事。小郎君可不要冤枉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