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秦王荡不说话,厅堂之内的氛围为之寂静,很是压抑。
深谙纵横之术的苏厉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或者秦王荡想作甚,但对方的气场太强,坐在那里,不怒自威,就跟审讯犯人似的,那一双眼睛勾魂摄魄,似乎一眼就能看得出人的内心深处埋藏的秘密。
苏厉根本不敢与之对视!
汗液,在不知不觉之间,爬上了苏厉的额头、鼻子、眼角,或许是太热的缘故,又或者苏厉的心里很是焦灼不安。
苏厉稍微挪动了一下屁股,终于按耐不住,说道:“不知秦王此来,所为何事?”
“没有。苏子,寡人很好奇,苏氏三子,苏秦在燕,苏代在齐,苏厉在周,分别仕于一国,荣耀满门。而苏子的名气最小,苏子自己可知道原因何在?”
闻言,苏厉笑着回道:“这个不消多说。秦王,敝臣才识浅薄,不及两位兄长,且周室衰微,不及齐燕之强盛,故而敝臣声名不及他们显赫,又何足为奇?”
“苏子所言,并非没有道理。只是寡人不认为苏子你的才识不及苏秦、苏代。苏秦师从鬼谷子,又周游列国,学术甚多,及出仕,屡屡碰壁,游说之术不为列国之君所接纳,遂悬锥刺股一年,苦心钻研,习得纵横之术,位列卿相,腰挂六国相印!”
秦王荡侃侃而谈道:“而苏子与苏代,皆师从苏秦。苏代为孟尝君之门客,入仕于其,官拜客卿,为何苏子你还屈居于周室一大夫之位?苏子早年经商,本就才思敏捷,巧舌善辩,又得苏秦传授纵横之术,想必精于此道,也有自己的一番造诣。”
“似苏子这般的大才,怎能被埋没?怎么甘心被埋没,明珠暗投?苏子,周室给不了你高官厚禄,给不了你的用武之地,苏子要一展抱负,扬名立万,不如来秦国,寡人会给你这个施展才华的地方。”
闻言,苏厉心中亦是意动,但仍迟疑不已,说道:“秦王,你求贤之意,敝臣已经知道。秦王求贤若渴,礼贤下士之风,天下皆知,但是敝臣才识浅薄,恐有负重托,不能辅佐秦王成就一番伟业啊!”
“唉!苏子,你的心中可有顾忌?”
“秦王,敝臣斗胆问一句,秦国容得下苏厉吗?就连成名日久,为秦国立下过无数不世之功,号称一张嘴胜抵十万军马的张仪张子,秦国都没有他的容身之处,更何况是我苏厉?”
秦王荡听到这话,意味深长地道:“苏子,你与张仪不同。张仪欺楚、骗魏,所作所为,是为国人所不容,但先王维护张仪,故而张仪无忧!苏子若是入仕秦国,寡人自当维护苏子,在寡人有生之年,可保苏子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苏厉暗自思衬了一下,终于起身,向着秦王荡纳头就拜,高呼道:“臣苏厉,参见我王!我王万年!”
这就俯首称臣了?
秦王荡心中颇为纳闷,本来,还以为要多费一番唇舌的,他都准备了不少的说辞,看起来已经没了用武之地。
饶是如此,秦王荡还是笑容满面的将苏厉扶起来,道:“哈哈哈哈!好!好啊!寡人得苏子,真是如同鱼儿得了水,先王得张仪,孝公得商鞅啊!有苏子的辅佐,寡人相信,大秦九合诸侯,一匡天下之日,不远矣!不远矣!”
“王上谬赞了。”苏厉满脸的惭愧。
花花轿子人抬人!
阿谀奉承的话谁不爱听?
等到秦王荡与苏厉重新入座,秦王荡又问道:“苏子,寡人现在有一事不解,还请苏子解惑。”
“请讲。”
“现今齐王在薛公与贵兄苏秦的鼓动之下,已经决心再度发起合纵伐秦之战,恐韩、魏、楚、赵等万乘之国都将参与其中。寡人当如何破局,还请苏子赐教。”
苏厉闻言,闭上眼睛,绞尽脑汁想了许久,这才回答道:“王上,依照现在的形势,齐国已经先声夺人,王上再想应对,以连横之法破坏列国合纵抗秦之事,已经无能为力。为今之计,王上应该后发制人!”
“如何后发制人?”
“秦国有一个天下列国都没有优势——崤函之固。列国伐秦,除函谷关一条路可走之外,原本还有三个选择。一则从魏国的孟津西渡大河(黄河),进入关中;一则走蜀道翻越秦岭,从汉中入关中;一则走武关翻越秦岭,从南阳入关中。”
苏厉朗声道:“不过,得益于惠文王之功,孟津、武关和蜀道,尽为秦国攻下。列国攻秦的途径,看上去除了函谷关之外,只能进攻武关,或者孟津,但是,武关易守难攻,不下于函谷关,而孟津,自打秦军攻克以来,便在崤山以北又修筑了一道长城,凭借雄关要塞,真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亦是很难攻取,难度可能比攻下函谷关更大!”
“所以列国要攻秦,只能走函谷关这一条路。王上尽可退守函谷关,如先王之时,五国攻秦之战一般,将联军大败于函谷关之下。当然,王上更应该充分利用列国各怀鬼胎,心力不齐的特点,施以连横之术,逐个击破!”
“善!”
秦王荡赞道:“英雄所见略同。苏子,你的想法跟寡人不谋而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