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秀敏轻轻揩掉血珠,笑容凉薄:“别怪我没提醒你们,今日我若是踏出了这房门,来日你们可别要后悔!”
说着,拖着曳地的裙摆旋身边走,路过那还在地上躺着的灰衣仆人时,垂头满怀恶意地笑了:“对了,这牙尖嘴利的小厮最好还是处理了吧,瞧他这能说会道的模样,谁知道他会不会将这‘丑事’给说出去呢?”
灰衣仆人面色惨白,猛地扭头看向夫人。正好对上她似笑非笑地眼,心中顿时涌起一阵绝望。
没有人会比死人更能保守秘密了。
夫人不会保他了。
看着灰衣仆人那灰败的脸色,屋里的所有下人都在暗自心惊。大小姐哪怕是败了,也要拖一个人下水。那如果下次还帮着夫人对付小姐,他们是不是也逃不过一个死?
恐惧涌上了所有人的心头,可是就在人人自危之时,一道兴奋的声音在院外高高响起:“大小姐呢?老王妃遣人送东西来啦!”
夏秀敏一只脚已经踏出了正堂,闻言挑了挑眉。
管家福伯并不知晓这正堂里的风起云涌,在院子外面见了夏秀敏,连忙欢天喜地地跑了过来,讨喜道:“哎哟,大小姐,您在这儿呢?快随老奴前去,老王妃赏了好些东西给您呢!”
夏秀敏眼角余光不动声色地扫过内堂,故意提高音量问道:“老王妃赏东西了?”
福伯高兴道:“是啊,赏了好些呢,您快去瞧瞧!对了,老爷呢?可在屋子里?”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着脖子往屋里看。
谁知正堂里静悄悄的,仿若无人。
福伯惊奇道:“方才还听见这里头有人说话,怎的这会儿这么安静了?”
夏秀敏暗笑一声。当然安静了,夏擎生被狠狠地打了脸,怕是尴尬地不想说话了吧。
她笑着对福伯说道:“侯爷在屋里呢,怕是没听见,你进去瞧瞧。”
福伯连声应着,腆着圆圆的身子小跑了进去。
夏秀敏拉着雀儿的手,站在门口,并未离去。
不消一会儿,便听见屋里传来夏擎生古怪地声音:“老王妃怎的赏东西过来了?可说了缘由?”
福伯仍旧欢天喜地地模样,细细说道:“老王妃说昨日见了大小姐,心里喜欢的紧,就留了大小姐在王府里歇了一夜。今日一想,觉得有些不大合适,便送来了好些东西,说是给老爷赔罪呢!”
话音刚落,整个屋子安静得落针可闻。
福伯茫然地看着夏擎生,见他面色扭曲难看。有些紧张道:“怎么了,若是老爷不高兴,我便去回绝了那些礼物。”
夏擎生连忙摆手:“不了,毕竟是老王妃赏下来的,怎好退回去?”
他尴尬极了,上一刻还在说夏秀敏不知廉耻,这一会人老王妃已经带着重礼给了自己一巴掌,委实是……让他的老脸有些挂不住!
陶玉然也有些发懵,她着急道:“福伯,你没有弄错吧?王妃怎么会说喜欢秀敏了,她们昨日并没有见面呀!”
“什么?”福伯愕然地张了张嘴,不明白状况:“这怎么可能,老王妃遣来的人可是说……昨天大小姐陪着看了好久的佛经,老王妃还道,已经许久没见过这么静得下心的姑娘了……”
福伯的话刚说完,夏擎生已经一巴掌打在了陶玉然脸上,怒声道:“奴才们管不住嘴,白的说成黑的也就罢了,你也是如此吗!”
“老爷你怎么可以打我?”陶玉然不可置信地瞪着夏擎生,眼泪盈满了眼眶,委屈地哭了出来:“我不过也是担心秀敏,才找人去探问她的下落,难道还是我做错了?”
“我为了老爷,为了这个家,操碎了心!哪怕秀敏不认我整个母亲,我依然将她视为己出,关心她的安危,担心她的清誉,秀敏不明白我的苦心也就罢了,连老爷你也不懂我!”陶玉然越哭越委屈,用帕子捂着脸,嚎到伤心处,一甩帕子,嚎到:“我这样活着,倒不如死了算了!”
说着,竟然直直地冲着一旁的桌子撞了过去。
夏擎生拦住她,被她哭得心软,但心里仍有火气,只绷着脸道:“我又没有说是你的错,你要死要活的做什么!”
陶玉然委屈地掩住脸,趴在夏擎生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只是那双红肿的眼,却射出一道阴毒的目光,落在一旁的福伯眼里,狠狠地打了一个哆嗦。
夏擎生焦躁不已,又不能打骂陶玉然,脑子都是痛的,心里郁闷的紧。
他勉强将陶玉然安抚住之后,忙拉着福伯问道:“秀敏呢?她走了没有?”
福伯犹豫道:“怕是还没走吧。”
夏擎生一把推开了他,大步就往门口跑去。他想起夏秀敏临走时决绝的目光,一种极为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堵得他心里发慌。
一定要留住她,不可以让她走!
可等他追到门口,哪里还有夏秀敏半分的影子?夏擎生颓然地垮下了肩膀,他有一种感觉。他的整个女儿,已经彻底跟他离心了。
哪怕平时再不重视整个女儿,这一刻,他也感觉到了一种失落。
她心里怕也是怨恨自己的吧,毕竟他只听了一个小厮的话就那样骂她。她性子本就高傲,被这般冤枉了,也不解释,只会用一双陌生的眼睛看着自己……
不,其实她有解释的,只是他不愿意听罢了。
对这个女儿,他始终多有亏欠。
夏擎生叹息一声,仿若苍老了十岁。
而被他惦记着的夏秀敏已经走到了前厅。王府送礼的人都走了,只剩下一个黑衣侍卫站在原地,像是在等她。
夏秀敏仔细打量了他的面容,发现竟然有几分眼熟,想来昨日应当是见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