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嘉溯否认花是他送的,我一开始还以为他是在开玩笑,故意逗我,但当他第二次否定之后,我突然意识到他是认真的。
他真的不知道玫瑰花是谁送到实验室、指定给我的,因而惊怒交加。我则陡然陷入一种尴尬的境地,收到花时候的喜悦与甜蜜都仿佛变成了罪证,让我脸皮火辣辣地烧起来,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但我还不能钻进去逃避,因为我必须弄清楚事情的真相。
从我的沉默当中,程嘉溯感觉到我的苦恼,他蓦然意识到自己态度过于严厉,放柔声音道:“潼潼,别怕,我来查这件事。”
“好。”他会调查,我自己也得查,不能放任这束美丽的玫瑰花像瘟疫一样肆虐,摧毁我的生活。
放下电话后,水灵灵的花瓣、馥郁的香气都陡然变得可恨起来,我大步走过去拔掉花瓶里的花,扔进垃圾桶。又把放在桌上的那束花也扔进了垃圾桶。我气得浑身发抖,不知道是谁在用这样恶劣的玩笑陷害我。
五分钟之后,我翻翻垃圾桶,把花束挑拣了出来。不是因为舍不得,而是我要在这束花上面找到一些我需要的信息。
花朵产地和包装很容易查到,但那并不能代表什么,即便是联系到原产地,出于对客户信息的保护,他们也不会对我透露一星半点的消息。
真正有意思的是花束里夹着的卡片,之前因为误以为是程嘉溯送的花,我并没有细看那张卡片,现在细读,果然读出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卡片上当然没有署名,所用的文字也不是汉语,而是用打印的花体英文写了一句:当我第一次看到你,我的灵魂为你的美丽而震颤。
我不禁微微冷笑了起来——这么藏头露尾,连笔迹也不敢暴露的人,也好意思送花给我?
除此以外,再也没有多余的信息供我分析了。
我坐下来,满脑子乱糟糟的想法,甚至猜测会不会是郑与泽搞出来的恶作剧。然而郑与泽正为了方萌萌的事情焦头烂额,每天在那姑娘的斥骂中任劳任怨地工作,估计没时间注意别的事情,更没有理由来整我。
而别的与我有仇的人——不数不知道,一数吓一跳,我才发现自己的仇家不少,除了我自己结仇的之外,更多的是因为程嘉溯。因为他,我都快被千夫所指了。
与我有明显矛盾的那些人里,温情早就拿着轻白集团的钱溜之大吉,不可能再回来和我过不去;钟楠倒是又有动机又有能力,然而他比我打压多次,应当晓得惹到我的后果,不至于用这种方法来膈应我;至于程嘉洄、裴令婕、Deer乃至于周玫等人,也被我一一排除。
快递小哥说送花人是一位总裁,我认识的总裁统共就那么几个,除了程嘉溯,总不会是程颐和吧……我哑然失笑,一时不知道头绪在哪里。
这样的思索终究没有边际,整个晚上我都辗转反侧,没有结果。
第二天,正当我几乎忘记这件事,全心沉浸在实验过程当中的时候,第二束花送到了。
和前面一样,没有任何多余的信息,只是卡片上的话换成了:我爱慕你,如同萤火虫爱慕月光,无法止息。
我心道,萤火虫根本就不爱慕月光,它们发光是为了吸引异性,倒是你这位匿名先生的行为,比萤火虫还不如。
这束花,我没有带进园区。本打算就近扔掉,门口的保安小哥一脸可惜,我问:“你要不要?”
保安小哥眉开眼笑:“要啊,正好送我女朋友!”
于是我抽走卡片,把昂贵的花束全部留给这位保安。卡片和昨天所得的第一张卡片放在一起,看不出明显的语言风格,更难以推测神秘送花人的身份。
接下来的一周,我每天都会收到这样一束花。如果说一开始我还觉得是有人恶作剧,那么这么多天来,我就确认是某位有钱人的恶作剧了——这些玫瑰花不仅仅昂贵在花朵本身,把它们空运至中国,新鲜完整地送达,就像唐代给杨贵妃送荔枝一样,是一件浩大而靡费的事情。
或者转手送给保安小哥,或者直接扔进垃圾箱,我每次都只留下卡片,处理掉花朵。即便如此,这样高调的送花还是给我带来不少麻烦,流言蜚语在实验室和公司内部蔓延,我和程嘉溯分头调查者送花人的身份,彼此没有见面。
第九天,事情终于有了转机。
这天,花束照常被送达工业园门口,连快递小哥都已经知道了事情不太对头,否则我每次来收件的时候,不至于脸色难看得仿佛死人。
“您的花,请签收!”快递小哥敬业地道。
我没接他递过来的笔,“我可以拒收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