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突然屋檐下有什么动了一下,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她循声看过去,便见那屋檐下竟挂了一串风铃,全身洁白,连穿的丝线和钩子都是白的,在雪中几乎看不出来,直到它被风吹动,才从白雪掩映中跳脱了出来。
再走近些,宋远知才发现,那居然是一串用贝壳穿成的风铃,贝壳大大小小的错落有致,全部散发着如珠玉般莹润洁白的光芒。
安郢地处内陆,最近的海也在百里开外,能挑得这样一色干净完整的贝壳已是不易,更难得的是有这样精巧的心思,最难得的是……被人这样放在心里。
原以为是逢场作戏,她不过是客居此地,却不想戏文中的人都当了真,府中上上下下都唤她一声“小姐”,还收拾了这样真正该属于宋府大小姐的小楼给她住,就中心思不乏细巧和认真,这老太师……可真是个有趣的人啊!
“多谢太师盛情,多谢几位姐姐照拂,宋远知初来乍到,以后还要几位姐姐多多关照了。”她低头笑着道谢,同时从袖笼里摸出了几块银子送给她们。
谁知那云裳却笑着婉拒了,只是提醒她:“小姐,您该叫一声祖父才是。”
说着她竟往前走了一步,伸手去捏住了那风铃的下摆,微抻到宋远知面前:“再说了,小姐这回可是谢错了,您瞧瞧这是谁的手笔?”
宋远知一愣。
沿着云裳如玉般洁白无瑕的手指望去,被拢在她掌心里的,隐藏在一堆贝壳中的,竟是一个小小的人偶。
木头做成的,线条流畅准确地刻了一个长袍玉冠的小人,不知怎么地,她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接过来看了许久,才确定——是了,是那双眼睛,人偶最难雕的便是眼睛,可这个人偶的眼睛却像是活的一样,锐利、冰冷,散发着不可直视的光芒,可这光芒的背后,却又好像藏了无穷无尽的心事,带着点不可言说的颓唐绝望。
熟悉,是因为那是她自己的眼睛!
那个小人分明就是着男装的她!
捏着那个小小的自己,她的眼眶慢慢地湿了,视线逐渐模糊,手抖得厉害,泪眼朦胧中,她又仿佛看到那个龇牙咧嘴笑得张狂的“赵锡梁”在和自己招手。两个小人虽然长得完全不一样,但是她十分肯定,那必定出自同一个人的手。
明明也雕了一个她,却偏偏把自己送给他,把这个“她”暗搓搓地藏在这里,这个奇怪别扭的家伙,是生怕被她发现是不是!
哭着哭着,她又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她遂从怀里掏出了那个“赵锡梁”,又扯下了那个小“宋远知”,让两个小人儿手牵手,肩并肩一起站在窗台上看雪。
雪落无声,她拢了拢自己的斗篷,站在雪地里看着两个小人满意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