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乔将军他……”她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大雨如注、漆黑如墨的夜晚,她们一群小姐妹被关在一个四面漏风漏雨的小屋子,互相挤成一团,第二天,她们就听说了乔将军阵亡的消息。
听她提及乔舒,宋远知也有些黯然:“过几天,你随我去瞧瞧他。”
“不!”锦萍矢口拒绝,眼中闪过她看不懂的情绪,继而才说道,“乔将军……他的尸首找不到了,听说是被扔到了河里,被河水冲走了,季将军又不管他,还骂他是败军之将,还是我们几个小丫鬟,私下里偷出了他的几件衣服,给他立了一个衣冠冢……”
“岂有此理!”宋远知霍地起身,气得胸口剧烈起伏,“一代名将,竟至于斯……简直是岂有此理!”
等她好不容易缓过劲来,才安慰锦萍说道:“这事我知道了,等过些日子安顿下来了,我找人给他修一座陵园,再给他多烧点纸钱,他生前体面,死后不能遭人耻笑。”
“多谢先生!”锦萍的膝盖好像生了根一样,怎么也不肯起来了。
“说什么傻话呢,以我与乔舒的情分,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可是如今,我却只能为他做这些了。”她扶着桌角又坐了回去,“你继续说吧……”
锦萍默了默,又说道:“他走了之后,我们的日子就更加难过了,做粗活、不给饭吃、被调去刷恭桶……我们好多姐妹没挨过去,要不是冻死、要不是被打死了……反倒是后来,大良军来了之后,又把我们重新抓去做活,我们的日子才好过了一点。”
“你的父母呢,都还好吗?”
“都好,他们身子骨比我硬朗,没什么大碍,多谢先生关心。”
“那就好。”
两人一时无话。宋远知想了半天,又说道:“锦萍,你觉得南平好,还是大良好?”
“我……”锦萍一时语塞,开始天人交战,显然自己心中也是犹疑不定。
“算了……那我要你来我身边伺候,你愿意吗?”
“奴婢愿意!”锦萍喜出望外。
自此,锦萍又回到了宋远知身边伺候,原是伺候过一段时日的,互相都适应得很快,宋远知的身体恢复得还算不错,也常常带着锦萍出去溜达,她总是告诉自己,要忘了那些不开心的事情,这样这漫长的一生,她才能有力气走下去。
只是,锦萍不知怎地,总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每日吃得少,话也少,不做活的时候,她经常呆呆地望着一处发呆,宋远知叫她,还总能看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
她以为,她只是忘不了之前那段时间受的苦,假以时日,她总能从阴霾里走出来,就像自己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