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觅的金莲不同寻常。
其实世上也没有寻常的金莲,每一朵都独一无二。金莲弟子进入门派后,学会的第一件事并不是调息内功,而是铸铁与锻造,他们是与火和锤打交道的门派,只有打造出属于自己的金莲,才算出师。
金莲最奇异的地方,在于它的大小。
不使用时,金莲大概只有掌心那般大。但当它作为武器时,却能在瞬间张开,犹如盛放的莲花,更像蓄势待发的猛兽。
而连觅手中的金莲,就在刹那间张开了,铮铮几声清脆而锐利的声响,内部机簧便传递出嗜血的本性,十七片沾血的猩红莲瓣以螺旋的顺序逐一伸展,中央的花蕊化成一根根小而尖锐的针,这金莲完美地贴在连觅的右掌上,仿佛成为她身体的一部分。
这根本不是莲花,而是魔怪般的残暴野兽,金针花蕊仿佛是一只巨大的眼球,对峙般瞪着前方,阴森森的影子落在金莲的下半部分,像张开血盆大口的犬牙,显得更加狰狞。
连觅举起手,但并没有指向海云躲避的矮墙,而是偏了一点。
只见她的食指在金莲后轻轻一压,金莲顿时爆发出一阵强烈的机簧运作声,几枚难以看清的金针从莲花中央射了出去,它们就是死亡本身!
夺命飞针朝着海云身旁飞去。
“难道她判断错了我的位置?”
海云来不及细想,悄悄往后退了两步。
但他马上发现,连觅根本没有瞄准自己。
因为,在他的视野盲区,还站着一个人。
“掌门!你到底是鬼迷心窍,难道不认识我了?”
这声音好耳熟,不正是这些天与他们同行的连轼非吗?海云继续向后退步,才看到连轼非的身影在墙前,而那几枚金针,已被她手中的莲花击落。
形销骨立的连觅只是用冷冷的目光注视女儿,意识似乎完全被尾浮子的玉琀控制,连最基本的人性都湮灭了,看起来成了一具彻头彻尾的傀儡,空洞的眼神和僵硬的五官,像是戴了丑陋的面具,这面具将人的魂魄攫走,展现出轻蔑而绝情的意味。
面对连轼非的质问,她无动于衷,再次抬起食指,再按下。
更多金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弹了出来。
铺天盖地,如大雨磅礴!
与此同时,连觅自己也动了起来。
金莲在她手中立刻变换形态,从莲花的圆饼状开始拉长,居然成了一柄双头叉!
看起来薄如蝉翼的莲花瓣组合成锋利的两头。
就是这柄叉,杀光了金莲派所有人?
海云不敢相信,一个掌门怎可能有如此巨大的力量?难道其他人只会束手就擒,任人宰割?连觅到底用了什么方法,才能完成那般残暴而不可思议的屠杀?
或者说,连轼非其实在说谎?
若真是如此,她又何必说出这么荒诞的谎言?这根本禁不起推敲。
带着种种疑问,海云静悄悄地注视这场厮杀。
*
酒楼最高处,秃发老者双手捂着热茶,用漠然的目光注视临水镇外发生的事。
他跟随海云走了一路,但没有被任何人察觉。倒不是因为海云等人大意,而是老者始终藏在隐世禁制之中。
这禁制是千年以前,仙人为了在精辟之处修行而创造的阵法。他们即便行走在凡人之中,也绝不会引人注意,犹如隐身于世间一般自在。
因此,老者尽管有秃发这样的鲜明特征,却能大大方方踩上海云的足迹,不紧不慢地注视少年的行动。
他在思考,该用什么名义将海云送去仙界。
在凡人的角度来看,这似乎不是一件麻烦事。仙人不总是肆意妄为地带走有灵根的青年吗?但人们不知道,即便是老者这样在仙界鼎鼎有名的人物,在招收弟子一事上,也需要反复斟酌,权衡各方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