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光看起来很迟缓,像夏日午后焦热屋檐投在青苔上的阴影,静谧无声地指向海云。
海云认出了这柄通体白色的剑。
仙剑黯然失色,堪比皎月的光晕俨然消失。
显而易见,它的灵气已经不足,凌思遐无法再使用瞬间移动的仙术,即便能,剩余的次数也不多了。
海云手中的剑舞起来了。
这是他自己剑。
在返回游云峰后,他立刻回到居所,找到了阔别已久的钢剑。
剑算不上有多出色,没有超凡的硬度,没有繁华的纹路,没有可歌可泣的故事,它是新打造的,乏善可陈,唯一的长处可能就是用得趁手了,剑柄的黄花梨有轻微凹陷,对应了海云的手掌。
说起来,这柄剑陪伴海云的时间并不算长。
因为小时候练剑,练的是木剑,随着身体一天天成长,海云才有资格获得一柄真正的剑,算来不到三年。
剑还很新,除去有几道细微的划痕,几乎没有任何瑕疵。
这归功于海云的细心呵护和打磨。即便知道这柄剑不会陪伴自己太久,还是始终如一的照料它。
海云就是这样的人,对自己喜爱的东西百般呵护。
但他同样是绝情的人。
现在,伴随自己三年的钢剑要奔赴一场真正的厮杀,而它的对手是无坚不摧的仙剑。
这个故事有且仅有一个结果,就是钢剑断裂。
海云带着它,义无反顾。
窃春秋黯淡的白和海云手中的剑碰撞在一起。
火花迸射,仿佛在雨幕中穿梭、飘荡。
瞬息之间,刺眼的红色跟根系叶脉一样,向四面散开。
伴随一声刺耳的鸣响,钢剑猛地颤动,掌心传来一阵摩擦的热。
海云惊讶无比。
凌思遐的力道比在清源山时更加强劲,他以为她是以灵巧和速度取胜的剑士,可一交手,他立刻明白自己做出了错误的判断,凌思遐的力量同样不容小觑,不过那并非她本人的力量,而是法宝的力量。
郭槐忽然开口说道:“你去跟她说话,她或许能清醒过来。”
海云问:“我该说什么?”
郭槐声音飘然,听起来有些不屑和无奈:“你爱说什么说什么,只要让她回应你。”
海云不明白为何要这么做。
但郭槐明白。
他知道语言对一个人而言以为着什么——语言意味着思考,意味着自我,一个不懂语言的人是无法思考的。他清楚地知道,凌思遐脑中没有任何文字,只剩不断闪烁的各种画面,如最野蛮的生物一样,靠着本能和直觉在进行厮杀。
海云要做的,就是唤醒凌思遐的语言,唤醒她的理性。
可没等海云开口,又一剑刺来!
白光宛如一颗硕大的流星,撕裂空气的呼啸声在眼前拉出长长的轨迹,炽热的剑迹照亮深黑的天,仿佛点燃了周遭的一切,凌思遐冷然的面容在白光下一闪而过。
她的目光看起来和平常没有任何区别,冷暖自知,不像受人摆布的傀儡。
这正是蛇形玉琀的恐怖之处,它能悄无声息地改变一个人,甚至人的本质。
海云忙不迭地应付接二连三的杀招。
当初在清源山,凌思遐对他并没有真正的杀意,因此两人对剑的压力不大,但现在,凌思遐抱着必杀之心,他必须有所转变。
难道我也要想着杀死她吗?
海云觉得凌思遐是非常好的人,她看起来拒人千里之外,却是内柔外刚,这让他抱有好感。何况,凌思遐的所作所为都不是她的本意。
不能杀她……只能拖延时间。
海云大喊道:“凌思遐!你睁大眼睛,看看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凌思遐的动作顿住了,手腕翻转,窃春秋优雅地画出圆弧。
凌思遐淡淡说道:“我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海云说道:“你在杀人。你被人操纵了。”
凌思遐偏过头,浸湿雨水的头发贴在脸上、耳朵上、脖子上,失去了往日的灵动。
她问:“被谁?”
海云心头一喜,看来这种方法初具成效,“尾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