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婉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苏淮,觉得他简直疯了。
他还在絮絮叨叨的:“朕听说那赵衡昨日惹得你不高兴了,婉婉,你也真是的,你有什么不开心的,告诉朕便是了,朕给你出气,何必脏了自个的手,女孩子家家的......”
“陛下是认为,您一刀砍了江生,从前的一切就可以一笔勾销了是吗?就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是吗?”清婉终是抑制不住怒气,质问道。
苏淮被清婉突如其来的怒吼吓了一跳。
“只因陛下的一时愚钝,舅舅手下三千精兵无辜惨死,连累着母亲也没了......陛下以为,用一道圣旨,就可以安抚那些活着的人,臣女告诉你,永远不可能。”
当年清婉到王府不久,听说苏淮下旨追封她娘亲为孝英纯皇后,她还嘲笑他假惺惺的。
“可朕还能如何?”苏淮悲痛怒吼,“朕已经尽力了......已经尽力了,你娘走了,朕比谁都难过!”
苏淮的声音愈发苍老低沉,喉中哽咽,“朕是天子,是一国之主......先帝从小便教育朕,要勤政爱民,严肃法纪,要做一个明君,一个英主。可朕当年才登基多久,那帮前朝老臣,一个个便开始分门植党,相互攻歼,诓骗于朕!朕能如何?把他们全都叫过来,排成一排,挨个砍头吗?!”
苏淮仰面长呼一口气,布满血丝的眸中不住的向外淌着泪水,“静姝惨死,朕如何不心痛?自从韩允将诬陷的罪证交到朕手中,整整三个月了,朕就没睡过一天好觉。朕知道,是朕无能,可大错酿成,你们都只会怨朕一人,又有谁能告诉朕,朕到底该怎么做?”
苏淮哭的憔悴无力,委屈的像个孩子,谁能想到,这会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帝王。
“就算舅舅犯下大错,你为什么要把我过继给怡王殿下?”
她终于亲口道出了困扰了她六年的疑问,是的,比起他的昏庸和误信奸臣,她更气他在那个时候抛弃了还年幼的她。
苏淮抬眸对上清婉微红的眸子,眼神逐渐清明,“那会......朝里都在讨伐佟佳氏,朕一开始也没想过要送你走,是张廷......张廷他告诉朕,把你留在宫里,怕会招人报复。他说,八弟品行端正,淡泊名利,不喜参与党争,你去了扬州,定能平平安安的长大。”
张廷?清婉浑身颤栗,胸口剧烈起伏,疑惑不解。“他知道我不想走的......”
苏淮安抚似的握着她的双臂,道:“张阁老是你的老师,他最关心你了,他说这对你好,朕便答应了,朕从来都舍不得你走的......”
对,阁老一定是为了她好,可他为什么从来没有说过这是他的主意,令她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沉浸在家破人亡的痛苦之中。而且,如果不是出了舅舅那桩事,她早应该被封为储君了,那东宫都已经盖了一半,怎么就突然要她走了呢?
苏淮瞧着清婉神情恍惚,心事重重的样子,抬手抚上她的脸颊,“个子长高了不少,怎的这般消瘦,看着没小时候可爱了,可是八弟苛待了你......”
清婉委屈的摇了摇头,泪水弄湿了苏淮宽厚的手掌。
“莫哭了,爹抱抱......”
清婉渐渐松下戒备,脑袋靠在苏淮的肩头,好似回到了小时候那样。
天色逐渐黯淡,城楼上点亮了一排排宫灯。
张廷仍站在马车旁,望着重重宫门,一脸惆怅。
“爹,很晚了,别等了,我们回去吧。”
张廷缓过神,点了点头,垂下眼帘,失落万分。
*
凤阳宫。
一袭绛黄色宫装的美妇坐在桌前已经近半个时辰了,一双美目露出深深的忧愁,一席佳肴热了一遍又一遍,却仍没有动过。
“皇后娘娘,”凤阳宫的嬷嬷走了过来,俯下身说道,“陛下已经同郡主在青云殿用过晚膳了,今儿个应该是不会来了。”
皇后田氏叹了口气,道:“罢了,用膳吧。”
她抬起手欲拿起面前的筷子,忽又放下,对嬷嬷道:“你去看看,景光的书念的怎么样了,可有偷懒。”
嬷嬷知道皇后一向对二皇子的学业很是上心,回道:“娘娘,二皇子念了一整天的书了,这会儿在翠竹轩里教三皇子下棋呢。”
皇后皱了皱眉,道:“这孩子,怎就这么喜欢偷懒呢?你快去把他叫回来,本宫想看看他最近的功课做的如何了。”
嬷嬷:“娘娘,二皇子每天都起早贪黑的读书,这会不过是陪三皇子下会棋,无妨的。”
“这孩子,本宫一忙起来忘了盯着他,他便懈怠了。也难怪他父皇总说他是个榆木脑袋,半点不灵光。”
嬷嬷:“娘娘,二皇子自小跟在您身边长大,有您的苦心教导,怎么会是榆木脑袋呢?老奴倒是瞧着,二皇子的那位老师资质平平,才学疏浅,二皇子跟着他,学不了多少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