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里以后,清婉一个人坐着想了很久,苏淮在御花园和她说的话,他的那句背叛,究竟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已经知道了?
清婉不自觉地抚着腕上的镯子,面色沉重。
宫女小竹拿着一叠芙蓉糕走了进来,说道:“郡主看了一下午书了,吃点东西吧。”
清婉回过神,忽然想起桌上的书好像好久没有翻过页了,她拿了块芙蓉糕,靠在圈椅上吃着。
小竹原先在御前奉茶,年纪很小,不到十二岁,手脚却很灵活,是个很讨喜的小姑娘,高盛便把她调来伺候清婉。她自然也是很欢喜的,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总是喜欢和别的姑娘呆在一块的,虽然她伺候的这个姑娘,看上去冷冰冰的。
“郡主看的是什么书啊?”她歪着脑袋看着书上奇奇怪怪的图案。
“这是一本剑谱。”清婉淡淡地回道。
“剑谱?”小姑娘眼里闪着好奇的光芒,“郡主竟然还会耍剑,真厉害。”
清婉的语气依旧淡淡的:“我向来只砍人,不耍剑。”
小竹又看了一会书上的图案,觉得有些无趣,便问道:“郡主为何只坐在这里看,而不去院子里练呢?”
“你想看?”清婉觉得这个小丫头蛮有趣的,至少比宫里的其他人有趣,不会怕她。
她笑着点了点头。
清婉望着她天真无邪的笑容,也朝她笑笑,“你会看到的,会有机会看到的......”
说着,捧起书翻了页,认真看起来。小竹见状,也不再打扰她,悄悄退下了。
书的边角已经磨损的不成样子了,好在里头的字尚且清晰。
这本剑谱,是她十二岁生辰那天,夏暝的父亲夏奕送给她的,更准确的说,是她自个儿讨要来的。夏家世代守护着骏疾山的崆峒派,在外人眼中,崆峒派是个很恐怖的门派,弟子不多,但个个武功高强,创立一百年来一直做着收人钱财替人消灾的买卖。
清婉不怕他们,是因为在她十一岁那年,夏奕从一帮死士手里救过她一命,当时她被人重伤,奄奄一息,夏奕却仍耗费了自己大量的功力,为她疗伤,将她从阎王爷手中救了回来。不仅如此,还把她带回了家中,悉心照料,直到王府寻人的告示帖满了整个扬州,她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清婉至今还记得夏奕的样貌,他是个很和蔼的男人,说话斯斯文文的,一点儿也不像个习武之人,他的结发妻子姓王,是个很美丽的妇人,笑起来很温柔。夫妻两人育有一子一女,女孩比夏暝小了许多岁,具体小多少,她也不记得了。她只记得,她最后一次看到那个小姑娘,是在她十三岁生辰那天,她拉着夏暝去山头打猎,傍晚回去的时候,一推开房门,那张白嫩的小脸就滚到了她的脚下。
清婉想起了夏暝,也不知他在军营里过的怎么样了。有时候,她听说陛下召集了很多大臣议事,她便会远远站在柱子后面看着,只是她去过很多次,都没有见着他。
在赵建手下做事,若不懂得逢迎,很难有出头之日。
清婉又看了一会杂书,便去了净室沐浴。出来的时候,听小竹说道,大后天,婴州的使节就要抵达京都了。
这么快。清婉躺着床上,想着要如何同使节提起青泊暴乱的事,想着想着便睡过去了。
次日醒来时,已过了辰时。
外头的大雪纷纷扬扬的,清婉用过早膳,便披上斗篷动身去了正殿书房。到了殿外,便听见里头传出苏淮严厉的呵斥声。紧接着,是奏折丢落在地的声响。
清婉在外头候了片刻,殿门便打开了,一众大臣鱼贯而出,个个低着头,面色阴沉。
清婉站着思考了片刻,还是走了进去。
苏淮面色疲惫,额头青筋暴起,坐在书案后支颐沉思,一时间没有发现清婉走了进来。
清婉弯下身子捡起散落一地的奏折,苏淮的眼角余光撇见那抹白色的身影,抬起头,道:“那些东西让奴才们去收拾吧。”
清婉整理好奏折,放回到桌案上。
苏淮看着她,眉眼温和了一些,拉着她到茶案旁坐下。又招来太监奉上热茶。
“外头冷,喝口热茶暖和暖和。”
清婉没有去碰茶盏,而是拿起桌案上的折子。是昨夜青泊送来的急报,不出所料,暴乱进一步蔓延了。
苏淮观察着清婉平静的脸色,问道:“你似乎并不意外?”
清婉神情专注地看着折子,半响,轻轻叹了口气,“自从刘卫受命前去青泊平乱,每回上奏,必奏陈齐国公从前经理不善,流官制非可行之策,意图让陛下制其于重典,然对目前用兵情形,乃至日后用兵方略等均未一一分析陈奏,连篇累犊之奏,甚至还以巧词猜度,有意迎合。如此行径,如何能平边境三千余里的暴乱呢?”
苏淮看她的眼神有些不一样了,“你倒是分析的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