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婉不想打扰他,轻手轻脚地走上前,在那一堆公文中腾出块地方放茶杯,随后便自己坐到炕上去了。
苏淮执笔的手未停,便开口道:“昨晚又上哪疯去了?”
清婉老实答道:“儿臣去千柳湖赏花灯了。”她想了想,又补了一句,“还碰见了霍小公爷。”
苏淮愣了一下,说:“他倒是挺有兴致的。”
清婉点了点头,说:“如今青泊战事已平,不少人都松了一口气呢。”
苏淮喝了口茶,抬眸瞧着清婉从容淡定的脸色,怎的这话听着却阴阳怪气的。“倒也是。只是前任刑部尚书刘卫先前督理青泊时,任意糜费军费的案子查了近两个月都没有查清,朕前天才刚斥责了元仲一通。朕瞧着刑部最近有些掉以轻心了。”
清婉说:“刑部尚未重新任命尚书,办事自然拖沓了些。”
苏淮没有接她的话茬,指了指茶杯,说:“这是什么茶?朕尝着味道还不错。”
清婉:“这是夏大人进献的招摇玉露,儿臣听闻很是名贵,夏大人拢共就得了两斤,都送给陛下了。”
苏淮想了想,说:“是,这招摇玉露是名贵,往年西州总督都会进献一些给朕。你也喝一杯吧,别干坐着。”
高盛闻言下去吩咐人准备。
清婉谢过恩,心下却有些恍惚,长龙雪山产招摇玉露也有十几年了,西州总督每年都会进献一些给苏淮,为什么他却好像是第一次喝似的?
苏淮见清婉心不在焉的,问道:“你在想什么?”
清婉随口道:“没什么。父皇不打算让吏部重新安排一个刑部尚书吗?”
苏淮说:“朕原先是想让元仲升任刑部尚书的,可内阁商议下来的结果,都认为元仲入仕二十载,虽忠于职守,兢兢业业,可天资平平,难堪大任,最多也就能做到侍郎这个位置了,想要再进一步,还是要看这次刘卫贪污军饷的案子他能处理成什么样子了。”
内阁商议的结果?清婉顿时有些疑惑,要说资质,元仲再怎么也好过那个整日只知道写诗和开茶楼的文尚书吧?文若虚都能当尚书,元仲为何就不能?
苏淮见清婉倍感不解,继续说道:“先帝在位那会儿,兵部尚书一职便曾空缺过一年之久,反正都有内阁管着,无大碍的。”
清婉哦了声,捧起茶杯喝了一口,她不是很能体会这招摇玉露的贵重,只尝了两口,便再未动过了。
清婉回竹辉堂时,思雨轩的彩蝶带着苏景桓过来给她请安。
几日不见,苏景桓换了身干净的衣衫,头发梳的整整齐齐的,原先灰扑扑的小脸也白净了许多,看上去倒是有几分皇家子弟的模样。
苏景桓甜甜地唤了声:“大姐好。”
清婉听着有几分欣喜,拉着他到炕上坐,吩咐小竹端些茶点过来给四皇子吃。
“这几天在太妃娘娘那待的乖不乖?可有调皮?”刘太妃年纪虽不大,可小孩子的精力旺盛,这孩子一出生又没学过宫里的规矩,整日在冷宫里爬树,清婉还是担心,刘太妃会制不住他。
苏景桓吃着糕点,说:“桓儿没有调皮,桓儿只是想姐姐的糖糕了,所以让彩蝶姐姐带桓儿过来。”
清婉笑了笑,这孩子的吃货属性和她小时候有的一拼。她想到什么,对一旁的彩蝶说:“四皇子今年已经六岁了,也到了进学的年纪了,你回去记得让太妃和燕妃娘娘商议一下,找个时间送四皇子到国子监读书吧。”
彩蝶回道:“皇后娘娘前天才和太妃说起这事,可太妃说,四皇子不比其他的皇子,开蒙较晚,去了国子监,怕是跟不上几位学士讲学的速度,不如先让她亲自教两年,再送到国子监也不迟。”
清婉点点头,太妃是个有才气的,教一个六岁的小孩还是没有问题的,皇后娘娘也是大度,清婉原先还担心她会还记恨着从前那些事,不曾想,是她自个儿多虑了。
“也好,那便依太妃所言吧。”
苏景桓听到她们讨论,得意地说:“姐姐,姐姐,桓儿已经会背《三字经》了。”说着,便兀自背了起来,奶声奶气的:“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
这《三字经》常作小儿开蒙之物,就是寻常百姓家的孩子,也是两三岁便会背了。苏景桓开蒙晚,还好不算笨,虽还不识得几个字,但听太妃念的多了,便也背下来了。
清婉温柔地笑着,看着苏景桓吃的鼓鼓的小脸,忽然发觉,他长的肖极了苏淮。都说儿子长相随母,女儿长相随父,其实这话实在一点道理也没有,清婉就既不像母亲也不像父亲,也不知随了谁。
苏景桓吃完正要去舔手上的碎屑,彩蝶忙抓过他的手,抽出绢帕擦去他手上的碎屑,说:“四皇子,太妃和您说过多少次了,这样不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