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廷低叹道:“陛下又闹事了......”
张晋说:“哪有人敢这样说话的?能给皇帝当先生,是多少人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呢。”
张廷说:“魏学士恃才自傲,若底下的学生天资不够,又不肯勤勉,自然是入不了他的眼的。”
还有一点就是,做他的学生,甭管是你是皇帝还是皇子公主,都少不了挨批,不光挨批,隔三差五的还要挨打。张廷想起,就连一向霸道的清婉,小时候都被魏学士打过板子,其实那回也没真打着,魏学士刚一转身拿起板子,那小姑娘就跑了,从国子监一路狂奔到了翰林院。
当然这些事情都是后来别人告诉他的,那天他在翰林院与李学士谈事,听到声响就跟着人出去了。一出门便看见那小姑娘哭着朝他奔去,衣服上也沾了泥,后头还有一群人在追,跑得跟大逃亡似的,一边跑还一边喊:“不许跟上来!谁敢跟上来,通通都砍头!”
虽然国子监与翰林院只有一街之隔,但他依旧没想明白,这么小的姑娘,是怎么甩开这么多人跑到这来的,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她已经扑了上来,死死拽住他的衣摆,哭喊着说:“老师您回来吧,求求您回来吧,学生再也不调皮了......”
他蹲下了才发现,她除了衣服脏了,小脸蛋也灰扑扑的,显然是摔了一跤。他心里疼惜她,却也不敢立马答应,毕竟让她去国子监,是苏淮的旨意。谁知,苏淮听闻了消息,竟然亲自来了翰林院,哄了好长时间才把她哄回去。
从那以后,苏淮就不再逼她去国子监读书了,第二天,张廷重新回去教她读书,小姑娘还得意洋洋的和他说,其实她昨天是故意的,她清晨入学前看见他进了翰林院,所以才故意惹怒魏学士,好借机跑去找他。
他听过之后,除了微笑着摸摸她的小脑袋,还能怎么办,他没法告诉她,经过她那日的举动,魏学士暗搓搓的发誓再也不想接这份苦差事了。
这般金贵娇养的小公主,虎头虎脑地骤然闯街,万一出了点什么岔子,只怕整个国子监的人,都要跟着掉脑袋。
后来的那几年里,苏淮也还曾不死心的试图让魏学士顶替他,不过都没有成功就是了。
张廷想到这,就跟张漾说:“正好,我也有一阵子没见过魏学士了,明天就请他来一趟吧。”
清婉从护卫口中得知,齐国公府的人没有出现在凝安医馆,还觉得有些反常,她吩咐顾彦撤回护卫,收拾了自己一番便乘轿子入了宫。
余太后连着三天请人过来召她入宫,她一直借口推迟,今日再也想不出理由了,只好乖乖去了。
软轿在青云殿外停下时,清婉一钻出轿子,便望见了玉石台阶上的齐国公霍江。
他大抵是刚面完圣,一脸阴沉地走下石阶。
清婉心中纳罕,这人为什么总是冷着一张脸,不累么?
霍江走到清婉面前,作揖行礼:“长公主殿下。”
清婉心想这人今日难得的知礼数,便也回了一个揖礼,“国公爷。这么巧。”
霍江说:“不巧了,臣日日进宫,今日倒是难得见殿下出现在这。”
清婉说:“我身为陛下的长姐,自然需要来向陛下请安。”
霍江露出一丝浅笑,说:“臣为何觉着,殿下比谁都不想进这青云殿呢?不过,臣也能理解,一朝夺嫡失败,殿下还能强撑着过的这般体面,也是不易啊。”
清婉收敛了面上的笑容,说:“国公爷若是无事,清婉先行一步。”
霍江侧开身子退到一旁,目光却仍落在清婉的侧脸上,盯得清婉直起鸡皮疙瘩。“臣想提醒殿下,日后最好少去招惹犬子,臣不管殿下怀着什么心思,若再有下次,可就不止息事宁人这么简单了。”
清婉一愣,偏头向他看去,他却已转身下了石阶。
清婉一面向青云殿走去,一面琢磨着,怎么都觉着这几句话听着不大对劲,难不成,他以为自己喜欢他儿子?
清婉思到此处,忍不住露出一丝冷笑,虽说也真够自恋的,不过倒不失为一件好事,起码沈嫣暂时是安全了。
新任的太监总管,是原先在偏殿伺候过清婉的王公公王进忠。清婉走到书房外头,侧耳听了一会,里头似有黄莺啼叫声。
王进忠说:“殿下,昨日赵尚书派人从苏州弄了只鸟儿过来献给陛下,陛下可喜欢了,盯着鸟笼看了大半天了。”
清婉淡淡地:“玩物丧志。”
王进忠一愣,低着头上前挑开门帘。
清婉走进书房,余太后正坐在炕桌旁陪苏景桓逗鸟玩,她侧目瞥见一桌案的小玩意,什么风筝,九连环,陶响球,空竹,面人,甚至还有逗一岁小孩的拨浪鼓,不由得皱了皱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