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何要模仿自己的笔迹呢?
张廷又拿起砚台旁的一叠字帖,有篆书,隶书,草书,行书......林林总总加起来有一尺厚,连她从前总是抱怨不想学的行书都有。他竟不知,她还有收集过他的字帖。
是他这个老师太失职了吗?他记得,她以前明明最讨厌描字帖了......
槅扇外的张晋发觉大人还没出来,便轻声唤道:“大人。”
张廷回过神来,正准备出门,无意间瞥见案几旁还摆了一株红豆衫,他忽然想起,从前清婉还在扬州的时候,有一次给他寄来的信中,夹着几颗红豆,他以为她想母亲了,还在回信中告诉她,红豆虽为相思子,但却只是相爱的人用来寄托相思的,不能这么用,后来他又想到,她都十四岁了,怎么会连这种典故都不知道,便在后半封信中,言辞严厉的批评了她,定是没有好好读书。
门外的人又催促了一声,张廷缓了缓神,觉得自己的想法实在太可怕了,他怎么能这样想她呢,一定是有哪里错了。
他快步走出公主府,登上马车,一刻不停的回到家中,便进内室换了身衣服,那丫头蹭得他浑身都是混着酒气的香味,扰得他心烦意乱的。待出了内室,张老夫人便让人过来喊他过去。
他走进次间,看见母亲还坐在罗汉床上,问:“母亲怎么还不睡?”
张老夫人说:“今日为何这么晚才回来?”
张廷说:“与朋友多喝了两杯。”
张老夫人说:“我听张晋说,你是和长公主出去的?”
张廷点头:“是的。”
张老夫人神色有些晦暗不明,“长公主在坊间的名声虽不好,但对你还算是有情有义了,只是,我虽身居内宅,也听说过她做的一些不好的事,她至今还未定婚,也不是没有原因的,你以后,还是少和她单独来往吧。”
张廷愣了愣,鬼使神差地说了句:“长公主是儿子一手教出来的学生,她若真的品行不端,让坊间评头论足,说三道四,儿子身为其师,免不了是一丘之貉,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好避讳的了。”
张老夫人皱了皱眉,说:“你今儿个是怎么了?”张廷身为国朝太师,百官之表率,天下学子之榜样,向来注重自己的一言一行,怎忽然出言诋毁起自己来了?
张廷淡淡地:“没什么,儿子只是有些累了。”
张老夫人说:“我找你来,也不是要和你说长公主的事的。这月十五的寿宴,我请了宁国公夫人和九姑娘过来,就是去年秋闱,中了解元的那个姑娘冯芊素,你应该见过她写的文章,小小年纪,一身才华,可不在子承之下。”
张廷一愣,心下已有几分不悦。这姑娘他记得,一年前她准备参加乡试的时候,曾随兄长来府上拜访过他,想请他指点一下八股制艺,他哪有那个空闲的时间,便把张承推出去敷衍了一下。
张老夫人也不管他爱不爱听,接着说道:“冯氏也走了三年多了,你身边也该多添个照顾的人。从前冯氏在的时候,就只给你抬了一房姨娘,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现在冯氏走了,萧姨娘一个人操持府里的事务也操持不过来,她这个人性子弱,又没读过什么书,如何能帮你管好这个家?”
张廷面无表情的听着,说:“现在不是还有您孙媳吗?母亲无事的时候,便教教您孙媳,让她慢慢学着熟悉府里的事务,等她再大一些,便能为萧氏分担了。”
张老夫人对他的态度很不满意,“我这个孙媳的性子自幼娇惯坏了,一点儿也不成熟稳重,担不起这个担子。母亲已经帮你问过了,那宁国公和他夫人老早就想把他们九姑娘再嫁给你了,只是你先前想为冯氏守制,他们也不好说什么。那九姑娘,虽与冯氏不是一母所生,但也好歹是亲姐妹,你娶她进门,她也不会亏待了你两个儿子,多好的事。”
她怕张廷觉得人家姑娘太不矜持,没有直接告诉他,那九姑娘早已仰慕他多年,从小拒绝了多少上门说亲的媒人,就巴巴地等着嫁给他,冯氏没走前,甚至还动过委身于他做妾的念头。
张廷本来精神就不济,现下更是听的头大,“哪有娶了姐姐,又娶妹妹的道理。再者,我如今身份也与先前大不同了,就算是将来柠儿娶妻,也得有所避讳,更别说让我自个儿与宁国公府结亲了,母亲就别为难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