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五天,他们便要永远相伴到老了。
清婉回到寝殿,余太后正靠在软榻上看书,见清婉进来,合上书,眼梢带笑地看着她,“这么快就聊完了?过来坐。”
清婉知是方才的事让她知道了,有些不好意思,走到软榻旁的杌子上坐下。
余太后拿起了手边的那册书,塞到清婉手中,意味深长地:“还有几日,你便要出降了,这本书,你拿回去,细细研读一番。定能深有感悟。”
清婉一愣,掀起书页悄咪咪瞧了一眼。
果然,和她想的一样。
“多谢母后,不过儿臣觉得,暂且用不着这个。”
余太后说:“怎么用不着了?虽说首辅比你年长许多,定会懂得疼惜你,可你也不能什么都不懂才是。”
清婉倒不是这个意思。
余太后又说:“哀家知道了,你可是给男人净过身的女子,这些东西,想必早已看腻了吧。不过没关系,哀家送你的这本,可是典藏版,可不是市井街头能随意买到的。机会仅此一次,错过了,可就没有了。”
清婉只好笑着说:“那儿臣便不与母后客气了。”
余太后一脸欣慰:“你呀,命也真是好,能嫁给张首辅这样万里挑一的男人,过几年再生两个大胖小子,这一生的荣宠都享不尽了。”
清婉也是头一回觉得自己命好,能和老师这样的人在一起,互相扶持一生,她童年时遥不可及的梦想,马上就要实现了,她经常觉得像是在做梦一样。
这么多年的苦恋,忽然稀里糊涂的有了结果,她都不知道老师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不过感情这种事,就是这样不讲道理的。
清婉出降前的最后一个晚上,像往常一样沐浴完便和衣入眠,石嬷嬷过来放下了罗帐,清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从枕头下摸出太后给她的那本小册子,借着帐外昏黄的灯光,又仔细翻阅了一遍,两眼放光的学习着其中的智慧,小心脏扑通扑通直跳。
能画出如此精妙绝伦的秘戏图,得亲身实践过多少回啊,而且其中的许多动作,看起来可费力气了,这人可真不容易。
妙哉,妙哉......
天元二年四月二十八日,怀瑾长公主出降。
卯正的时候,清婉就被石嬷嬷从床上拖了起来,她昨夜看书看得有些晚,睡的并不好,眼周有淡淡的乌青。
清婉原先还有些担心,结果化过盛妆以后再照照镜子,她发现自己多虑了。
这么厚的脂粉,是想在她脸上杆面皮吗?
从开脸到化妆再到梳发,足足花了两个时辰,清婉就像个提线木偶似的,坐着任人摆弄。嬷嬷给她梳发的时候,按压的太舒服了,她一不小心差点睡过去,直到沉重的钗冠压在了她的头上,她骤然惊醒,觉得自己的脖子都要断了。
余太后坐在一旁喝着茶看着清婉,笑着说:“寻常女子出嫁当日,都紧张的不行,生怕有哪里出错了,你倒好,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清婉回道:“有母后帮儿臣盯着,儿臣自然放心。”
原以为,一顶凤冠已经够重了,待换上那美轮美奂,又厚重的礼衣,清婉才体会到,什么是整个人都要被压垮了。
一切准备完之后,余太后走上前端详了清婉一番,清婉才开始有些忐忑,问道:“好看吗?”
余太后满意地点点头,微笑着说:“很好看。”
清婉却觉得这个妆容实在太艳丽了,化完之后简直不像自己。
石嬷嬷搀扶着清婉先到太常殿拜别高祖皇帝,对着牌位拜了一拜,又敬了一杯茶放到香案前。
从太常殿出来以后,清婉在宫人的簇拥下,来到宁和门,坐上厌翟车。
张廷身着官服,立于宁和门外,对着厌翟俯身一拜,随后至西宁门外,先行骑马到长公主府。
吉时到后,清婉的车驾启行,太后乘坐九龙轿子亲自送行。十里红妆,绵延不绝,紧随其后的,是宫中几位太妃与公侯夫人的车驾,一路浩浩荡荡的前行。
清婉的厌翟车前后都有羽扇遮掩,她端重的坐于车上,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呼喊声和乐工的奏乐声。此时她无需看,也能想象得到,京中定是万人空巷,观者如潮。
她双手交握,紧紧地拽着,手心冒出了一丝冷汗。
说不紧张,那都是假的。她从小到大,最熟悉,最尊敬的老师,就要成为她的夫君了,她一时之间,还有点不大习惯这种身份的转变。
她抬眼望着车上锦绣绡金帐幔,忽然想到了她的母亲。
如果母亲在天上看到今日的盛况,会为她高兴吗?
仪仗前近的很缓慢,近一个时辰,才到了长公主府。张廷早已在府门外等候,迎接清婉入内。
之后便是举行皇帝赏赐的九盏宴会,宴会结束后,太后与诸命妇一一惜别长公主,起驾回宫。
经过了一系列冗杂的仪式,清婉已经有点头晕目眩的了,随后与张廷对立而坐,行新婚夫妇同牢之礼,咬的是一块清蒸的羊肉,除了膻味没有其他的味道,清婉只咬了两口便放下了。
一抬头,却发现婚礼赞者和张廷都在看着她,只是张廷眼底含笑,赞者却略显诧异。
清婉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不去看她对面的夫君,露出几分拘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