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的记忆就此再次告一段落,泰伯利亚之心这片异空间中的情景依然没有看清。对此,苏慕华隐约有感。随着记忆的一段段解封,随着心灵链接的不断增强,她终究能够看到异空间之中发生的事情。而当她能够在记忆世界中回溯到异空间的原初面貌时,就是她找到横渡虚空、定位泰伯利亚之心的方法的那一刻。
地球另外一端的永夜正在全力发动,各方面人马全部动员,紧锣密鼓的进行下一次行动的策划。他们必须通过种种情报和“神”及其背后的势力赛跑,必须在那些人把所有漏洞都堵上之前找到一个弯道超车的办法。
这一点并不容易。
根据现在调查到的情报,泰伯利亚科技公司这个名字就好像从来不曾存在一般,被彻底湮灭在历史之中。各种线索被断的一干二净,就连几个老姨还算有点印象的当事人也被清除的片缕不存。
但杨绮相信自己人的能耐,她现在需要做的,就是调整自己的状态,然后耐心的等待。
大沙漠中,升起了一堆篝火。呼啦啦的夜风吹过了整个沙漠,撩起三尺火舌,将无数火星带向远方。
火堆旁边,强纳森看着杨绮,沉默片刻后开了口:“怎么样?”
这话问的没头没尾的,但杨绮很清楚自家表弟到底想问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苦恼的抓了抓头发:“嘿,难说的很。老扎德这个人,不容易看透。即便是看过了老姨两段记忆,我依然觉得他身上迷雾重重。他很复杂,很多面,而且根本说不清到底哪个面目是他的真面目,搞不明白哪个眼神、哪个词代表了他真正的意图。我只能说,他和老姨之间确实是有感情的。但这感情到底有多深,老姨之死又是否真的和他有关系,这都不好说。”
“嗯……”强纳森沉默许久,翻弄着火堆,柴火发出哔啵的响声。
杨绮很清楚,强纳森打心底里不想接受唐纳德的说辞。但凡有一点点指望,谁都不会相信是自己的父亲杀死了自己的母亲。这太残酷,太冰冷。
隐藏在历史黑幕深处的真相,谁说的清呢?就现在看到的记忆而言,那个亚当扎德,根本没有理由去杀死苏慕琼。
但杨绮目光又一凝,她的眼前又浮现了那个凶戾的眼神。
语言有些贫乏了,凶戾一词也很难形容杨绮此刻的感觉。
她很清楚自己也很凶,眼神也很不善,笑的也很邪性。但亚当那个眼神,并不一样,绝对不一样。
正想着事情,强纳森又开口了:“这个我也很清楚,在我的记忆中,那个人也是个非常难以理解的人。”
“给我说说?”
“好。”强纳森从来都没有说过这么多话,但今夜,他倾吐不休。
在他回忆中,他的幼年生活中只有一座冰冷森严的大院老宅、一群骄傲狂热自命不凡的兄弟姐妹、一段全面残酷严格要命的训练学习,还有一队队目光冷漠的如同机器人一样的守卫。所谓的父子情、父女情,在老扎德和他的子女之间似乎根本不存在。
他比最冷酷的铁血帝王更不近人情、更让人汗毛耸立,不要说陪伴与疼爱,不够优秀的子女连见他一面都是不可能的。在那些小扎德的幼年时光中,被老扎德召见,是一种至高无上的荣耀,那代表着他或者她的身上,一定有某一方面出类拔萃。一定是,有价值的。
而那些实在太差的,一段时间之后,就会从训练营中悄悄的消失,没有谁还会提起他们、记得他们。
强纳森并不出来拔萃,但也绝不是最差的。实话说,强纳森有很多方面都做的可圈可点,但他一直没有被召见过。就连唐纳德那个窝囊货都被召见过两次,恐怕也正是因为此,强纳森才会被唐纳德如此鄙夷、轻视。
唯一的一次召见发生在强纳森七岁时,那一次的召见中强纳森被带领着走入一个大厅。正对大门的方向,有一个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是巍峨高耸的雪峰,白雪在太阳的照射下反射着冰冷又强烈的光。刺眼的白色背景光中,小时候的强纳森没有遮挡、没有开口、没有表情,只是如同一头孤狼一样冷冷的看着前方。
前面,有一个巨大的书桌。书桌后面,有一个古朴却气魄惊人的宽大座椅。座椅是背对着大门的,所以强纳森根本看不到坐在座椅上的人到底长的是什么样子。他只能隐约看到放在座椅扶手上的一段手肘,从那手肘的形态来看,手的主人正撑着自己的下巴,似乎在思考什么。
这所有的一切,在幼年强纳森的眼中,都如同巨大而沉重的黑色山峦一样横压在眼前,让他忽略了其他一切,眼中只有那不断放大的漆黑投影。
不久之后,坐在椅子里的人似乎摆了摆手,他身旁的侍从便宣读了他的决议:待强纳森完成训练营的课程之后,就会被外派到香港。
香港是个好地方,但就扎德家的势力版图而言,去那里不异于流放。
这父子间的唯一一次见面,老扎德连一个字都没说,连看他一眼都没有,似乎根本对这个儿子完全不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