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黯然放下茶杯,垂着头。他的脸上似乎永远带着无法洗脱的疲惫之感,安详而腐朽。
“所以,您想说的是……”
“这次特异课遭到的袭击……公安也不傻吧。你明知会如此,却没管啊。”
玛奇玛神色平静地反驳。
“我也遭到了袭击。”
老师像是没听见她说的话似的。自顾自地又端起了茶杯,一饮而尽。他突然说了句看似不相干的话。
“不管你做多少残忍的事,或是杀掉我养的狗。只要你还站在人类这一边,我就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仅限这期间。”
“我只是想尽可能地从恶魔手中救下更多的人。本次作战若是成功,4课的存在会被正面报道。这样,4课今后也可以更容易地行动,可以从恶魔那里救下更多的人。”
老师一手撑着腮,仰头听着,嘴唇紧抿。他的目光没有看向玛奇玛,而是望向更虚无渺茫的所在。直到玛奇玛说完,他伸出一根老树的根节似的手指,指着她道:
“撒谎。”
玛奇玛闻言一愣,并未反驳,而是略微低下头,露出迷人的微笑。那笑容像是在说:啊呀,您误会我了。但又不像。
它包含了无数种意味,同时又不代表其中任何一种,如同蒙娜丽莎不可言说的神秘微笑,温柔中夹杂着狡黠,不可界定,任由无数深邃的思想为之癫狂。
傍晚,姬野出院,同时向公安递交了辞呈。一半是出于自愿,另一半是出于多方劝说。经过鉴定,她的身体状况和精神状态已经不适合继续呆在公安。更何况,她还失去了契约恶魔。
没有契约恶魔的恶魔猎人,就如同没穿内衣的妓、女在男人堆里一般——虽然很粗鲁,多少有些词不达意,不过姬野的原话大致就是这样,甚至她的表述还要更狂放一些。
不过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并不如何狂放,更多的是伤感与释然。毕竟是从小干到大的工作。
平日里那些同事没有来迎接她出院的。站在医院外面的唯有纪杨和姬野的妹妹,就是那日在病房外碰了一面的年轻女孩。纪杨还记得她,优美的黑色长发在肩膀上弯曲着。和姬野的很像,不过姬野的更短,偶尔顺贴,更多的是乱糟糟地贴在脑袋上。
姬野看到纪杨,咧开嘴露出孩子似的笑容。
“喂!我现在可不是你的搭档啦,还来看我?”
纪杨伸手拧着她的耳朵:
“难不成辞了工作,你就不是姬野,改名叫姬不野了?我在意的是你这个人,又不是别的什么。”
姬野含羞带涩的笑,不复公安里那副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样子。也许这才是她的真实面貌?没有那些熟人在场,也不必去维持自己苦心经营的人设,光屁股也好怎样也罢都可以大胆展示出来。
姬野的妹妹好奇地望着纪杨。她名叫稚田,现在还在上高中。父亲去世,母亲瘫痪在床,姬野在外面挣钱,稚田负责一边上学一边照顾母亲。
“这是姐姐的同事?”
姬野一把将纪杨揽过来,拼命用脸搓着他的脸,面颊像是一块真的面团子般揉来揉去,笑嘻嘻道:
“我的搭档。”
说罢她又一脸散漫地说着黄色笑话:
“幸亏我当初没选择下海,要不然你现在就该是和我一块拍色情影像的搭档了!”
在东京,没怎么上过学的女孩想要赚钱,除了下海就只有做恶魔猎人。当然,不限于上过学的女孩儿。东京有大把的高薪工作等着去干,甚至岗位多于每年毕业的学生。东京里的阔气女孩儿都流行四个男朋友的说法,一个负责跑腿,一个负责请客吃饭,一个负责为奢侈品大方买单,最后一个才是真爱。
当然,姬野属于前者,需要自己拼命去赚钱养家的那种,当然也不乏愿意包养她的有钱男人,但她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