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乃关系重大。内外之事实如此相异,定是激进之徒所为。应立即传令关白,严加惩处!”
主上表情黯淡,一时间陷入了沉思。或许正是在此时,中川宫将所谓亲征的背后,隐藏着倒幕起义企图的事实向主上做了详尽陈述。
于是,草莽志士的希望,与以一君万民为传统的主上的希望之间发生了严重的冲突,这不能不说是一个悲哀。
对于草莽而言,为了创造崭新的世界,他们有选择战略战术的自由;相比之下,万乘的主上却无法采取以一方御宝(志士)为己方,而以另一方御宝(幕府)为敌方的偏袒策略。御神的传统和义务,是必须对天下所有的子民一视同仁。
“原来如此!”
“是否速召关白?”
“不……关白原本是赞同他们计划的,不便处罚。让朕仔细思量后再做决断。”
由自己来决断。主上此言既出,那日中川宫唯有退出了。
14日晚,中川宫退出时一无所获。而到了16日晚,一名携带着主上密敕的女官秘密来到中川宫的家中。
前文已经提到,有人强行代书并公布了亲征的敕书,而中山忠光等人正奋勇前行在准备义举的路途上。
主上在密敕中表示,目前情形下,只好中止大和行幸,并命守护职对过激者采取行动。
中川宫将密敕内容转告给了松平容保。身为宫廷守护职的松平容保同时也是幕府的重臣。对方的目的意在讨幕,对这一正在进行、蕴含着一触即发危机的计划,他当然不会放任自流。
因此,从这个意义上来说,真木和泉、宫部鼎藏等志士的判断是正确的。只是,他们并不知道宫廷内部的交易。他们坚信,15日公布的大和行幸的敕书就是天皇自身意志的体现。而松平容保为主上的安危着想,认为“凡违背主上意志的行动,都是胆大妄为的过激派所为”于是才制定了当日滴水不漏的镇压计划……
这里想提出的,是幕末维新史上最应引起日本人重视的一个问题。
三条公自不待言,长州志士也好,草莽志士也罢,在他们的心中,绝无半点无视主上意志的想法。他们的志向,都是以身报国、无私奉公。因此,无论从何种角度来说,他们的心中都充满了天真单纯的宫廷情结……
而会津的松平容保,则与他们完全相同,也是凭借一颗“忠诚之心”在行动。在会津方面看来,在并未认定是主上的真实意图,即很可能非主上本意的情况下,以“亲征”为名,将主上推向倒幕军的最前列,这是为达自己的私欲而将神圣不可侵犯的天皇推向政治斗争中心的大不敬的行为。
此外,在这种情况之下,还有一个万万不可被忽视的问题。那就是在双方之外,还存在另外一个重要环节,就是朝廷的立场。
假设此时田中河内介还活着,那他能够赞成这样的“亲征”吗?
正如反复强调的那样,在日本皇室的概念中,没有“敌人”的存在。这就如同在地上有着催生万物的“生命之根”一样。在生命之根之中,没有“敌我”的差别。一切都是重要的、虽各居其所但需要给予同样爱育的吾之子民、吾之同胞。要以广阔无垠的宇宙般、大自然般的“爱”为目标,去蕴涵生命之爱——这便是日本皇室绝对的道德观。
所谓天皇即位,正是将此信念向天地神明宣誓的过程。
这是人间最为庄重的生命礼赞,是永远不会消亡的人类理想之歌。因此,绝不能将之卷入现实政治纷争这一恶流之中……田中河内介深谙此点,这才脱离了与佑宫有着直接关系的中山家,去筹划“维新”之道……
由此造成的结果,是主上身边刮起了本不应刮到的风。
主上“攘夷”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他痛恨世间万恶。然而,当今的事态却要向引起国内流血『骚』动的方向发展,那么作为主上,他的第一选择肯定是要竭力避免这一结果的出现。
恐怕从14日晚与中川宫会面,到16日晚派女官前往中川宫邸的这两天里,主上一直是寝食难安的。
“在此情况之下,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其责任都在践行皇位的天子。只有真心面对神灵(真理)才是我皇室数千年以来的传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