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肃然开口:“那里头是什么地方,又是青天白日的,陛下难道不是在里头批阅奏章么?”
“呃......”
“通传!”
宫人被他这一喝喝得险些魂儿飞,只好灰溜溜地登着阶梯去叩门。
很快,门开了,宫人又飞快地跑下来,请他入内。他方掀了掀衣袂,提步登阶。
“呵呵呵呵......”女人的嬉笑声在殿内回荡成一片,一路入他耳中,“呵呵呵呵,四郎,你输了......”
公孙戾粗重的喘息入耳。
待他入殿时,公孙戾正一手拥着美人在怀,一手高举酒樽,倾觞覆酒,酒水汩汩灌入喉中,公孙戾又含着美酒渡入怀中美人之口,咂咂对呷。
曲伯尧一眼看清那个女人的面容......
从容整饬衣裳,跪地:“臣,曲伯尧,叩见陛下。”
酒水未被完全灌入口中,溢出来的琼浆玉液沿着郑姝下颚美好的弧线流淌,混合着厚重的脂粉,浑浊地淌过她半露的挤成玉峰的酥胸,肩头轻薄的烟霞罗早已滑至腋下,裸出半边滑腻的香肩,浓烈的眼妆几乎遮去她的眼神,她姿态慵懒而妩媚,祸国红颜般斜斜倚在公孙戾怀中。
闻声,郑姝丹凤眼斜斜一挑,眼波婉婉流向了曲伯尧,蕴藏的杀意很快被新泛的眼波湮灭,一流转又去了公孙戾面上,“四郎......”郑姝低头对公孙戾轻轻耳语了几句,聘聘婷婷地起身,撩起滑下的衣裳覆住香肩,步步生莲,轻盈若凌波飘行,所饰环佩相击有声,高鬟间七只金步摇潋滟晃动,长长的凤尾裙裾逶迤了一地,自他身边窸窸窣窣地曳过。
察觉一道犀利的寒芒劈空而来,他以眼角余光去探,她已珊珊退出殿外。
公孙戾沉黯着一张脸:“何事?”
“窦巍获罪被发配,眼下当甄选人才,尽快弥补兵部尚书一职的空缺。”
公孙戾睨了他一眼,问:“那依爱卿之见,朝中何人堪任?”
他道:“臣举荐李丛鹤大人之侄,李鑫。李鑫有十年从军经验,武艺虽不精,却睿智果敢善于洞察,且自幼熟读兵书,懂得治军,在协理军政要务、统筹兵部人事方面应不在话下。”
“哦?”公孙戾狐疑道:“爱卿看好李鑫?可是,朕倒觉得李鑫资质平平。”
他不语。
公孙戾拢了拢凌乱的龙袍,又道:“朕以为,左相大人举荐的人要比爱卿举荐的李鑫更能胜任兵部尚书一职。”
他依旧无话,逐渐露出失望颜色。落入公孙戾之眼,却让公孙戾渐渐得意。公孙戾又道:“左相大人举荐的人,是护国大将军王隗之孙——王臻。”
“陛下——”
公孙戾立马打断他:“爱卿不必多言,朕意已决。”
他方悻悻开口:“陛下圣明。”
退出殿外,宫人立刻上前阖闭乾极殿的门。
他走得缓慢,金乌靴踏着青玉地面雕刻的祥云蟠龙,徐徐放远了视线傲视宫外扑地的闾阎,暮云瑟瑟,血色残阳正薄西山。
李鑫,并不是他的人。也许公孙戾死到临头的时候才会知道,他不叫曲伯尧,其实与他同姓,名灏。灏的母亲,名叫王妜。护国大将军王隗,是王妜的父亲;护国大将军之子王甲,是王妜一母同胞的兄长;护国大将军之孙——王臻,怎么可能不是他的人?
先帝公孙羿(韩王)生前犯下的一大错误,就是斩草未能除根。众所周知,王氏一族对公孙氏忠心耿耿,王氏的祖先曾助大曌开国帝王征战天下,浴血杀敌。建国分封后,王氏一族又获得御赐的免死金印。世人曾说:王氏一族之所以能延续几百年的荣耀,皆因一条族训:精忠为国,不涉党争。殊不知,王氏所忠的,乃是正统。
另,公孙戾钦定的新任户部尚书,邱仲远,也是他早早就埋下的人。
临下御阶之前,他再次瞩了眼足下只待点睛的飞龙,有朝一日,他还会站在这个位置。
届时,他将承王冠之重,睨旭日东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