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苔觉得，自己好像过了虚假的二十几年人生。随着新剧的走红，程苔的过去一一展现了出来。其中很多事情，就连程苔自己都不记得了。
刚开始都是些小事，不外乎就是扒出程苔跑龙套时期的造型，以及女演员都会面对的整容恋爱传闻，到后来各种小道消息越来越玄乎，甚至还有人猜测程苔是哪家富豪的私生女，因为见不得光所以送到小城市，多年以后进入演艺圈，靠着生父家一夜爆红，各种资源拿到手软。
正在做造型的程苔没法低头，楼思给她举着平板，让她看各种“独家披露”。程苔脖子有些僵硬，但还是和化妆师开玩笑：“这些人，不去做编剧真的可惜了。”
程苔的工作量突然大到有点适应不了的程度，将近两个月后才慢慢适应这种节奏。她的新戏约迟迟没有定下来。爆红后，程苔接到了很多剧方的邀约，但她发现接到的本子都是相似的轻喜剧，虽然时代背景各异，但是抛开设定，程苔发现每个角色都是一样的，和《保姆上门》中的女主角几乎毫无区别。
程苔仿佛又回到了当初演恶女角色的时候。即使是现在靠着一个活泼可爱的角色爆红，很多观众看到她的脸还是害怕，总觉得下一秒她饰演的人物就要疯了，或是要冲出电视屏幕来打自己的耳光。
“恶女”的标签，程苔可能这辈子都要带着。
她现在和片方之间的天平有些偏移。曾经是她到处跑剧组，努力试镜，不在乎主角配角，现在则是剧方找到工作室，愿意无条件配合她的档期，钱和时间都可以商量。
看起来程苔在选剧本的时候很有话语权，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更谨慎。说实话，相似的角色演起来更省事，更好赚钱。可再美味的食物一直吃也会觉得厌烦，如果再演第二个活泼可爱的形象，她可能此后若干年都要在电视剧里演这样设定的角色。
到最后只会造成自己的塑造力受限和观众审美疲劳。在没有进组前，程苔选择尽可能地出现在镜头前，品牌活动商演杂志拍摄采访，她从早忙到晚，热点榜轮番都是她的新闻。
有人嘲笑她花了太多钱在营销上，程苔却不当回事。这些热点榜，有的是工作室的努力，也有很多是活动方的努力。
多少女明星，花钱都上不了热点榜，即使上了热点榜，也毫无水花。
每天都有程苔的新过去被翻出来，连她自己都开始好奇，下一个又会挖掘出怎么一个不为人知的自己。
新的一天，程苔再次登上热点榜第一名，因为她大学时候被处分。
有人在网上发帖，揭露程苔在大学时候蛮横不讲理，在食堂和专业里其他的女生动手，被带到教务处反思，最后全校通报批评，留校察看。
这个帖子一发出来，立马引起热议。程苔早就习惯每天被讨论，这段时间哪天热点榜没有她才奇怪。
往常都是些女演员经常面对的事情，倒也没什么稀奇。但处分可不是小事，大家纷纷从各种视频照片入手，想要还原一个真正的程苔形象。对此程苔觉得有些可笑，镜头前的真假不说，但是网络上能够找到的资料，难道就都是真的吗？如果真的如此，那她工作室旗下养的那些媒体号和公关又有什么存在价值。
“和我打架的女同学，好像没有再演戏了。只要她敢站出来，我就敢跟她对峙。我就不信了，先说别人闲话招惹是非的人还能有理了。”程苔气愤地砸了一下咖啡店的桌子。
她是真的和同学动过手，也确实被食堂里正在吃饭的老师拎到了教务处，但她没有被处分。当时程苔听见那个女同学在议论奚安娜，用语有些难听。本来两个人只是言语上的争执，逐渐演变成了动手。其实程苔也不记得是谁先动的手，可大家都说是她，她也只能默认是自己。
一个先开口诋毁，一个先动手打架，到底谁对谁错，说不清楚。专业里最后只是让两个人互相道歉，写了个检讨贴在布告栏，就再也没有追究。
洛溪梨赶紧拉住程苔，生怕她把桌子上的杯子都扫落，安慰她：“没事的，你没有挨过处分，实在不行，我托我姑姑找专业里给你发声明。”
“不需要。”程苔挥挥手，晃着桌子上的肉桂瓶，“我倒要看看，是谁送上门来让迁帆赚我的钱。”
迁帆最近似乎很忙，每次程苔找他的时候，他都是低头在处理文件，只是安静地听程苔说话。这天还是这样的场景，程苔无聊地转着迁帆桌子上的钢笔，说了半天工作以后，她突然叹了口气，说：“我知道，处理我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不是你的理想，可是我现在信任的律师，只有你。”
迁帆翻文件的速度放慢了些。程苔继续说：“当初签合同的时候，瞿山南的律师没有告诉我，合同里少了一页，也没有提醒我要把文本看完再签名，最后我背了那么大一笔债。后来我就知道，没有人靠得住，都是看着钱的。从某种意义来说，我们是一家人。我当然只有来求你帮忙。”
“一家人？”迁帆终于抬起头。
程苔看着他有些熟悉的眼睛，笑着说：“奶奶把我认成了孙女。我们当然是一家人。”
这场风波愈演愈烈，期间几家女演员都有默契地发通稿，拉着程苔的争议为自己立人设，就连她的新剧女二号也不忘记全网宣传自己的演技和美貌。
而这个时候的程苔，正在李姐的办公室里盘腿静坐。岚岚跟着她有样学样。李姐在处理自己的事情，过了一会儿问她：“你怎么不急？外面多少女明星在等着看你的笑话，通稿满天发，一个个都是善良暖心小仙女。”
“莫烦莫躁。”程苔闭着眼睛，说起话来不急不慢，“我们现在讨论度和资源都在手，就让她们慢慢等吧。”
最近的舆论让程苔又找到了当初漫天恶评的气氛，只是她现在的热度更高，有大红的剧在手，站在她这边的人似乎更多。但更重要的是，程苔手里有日益成熟的工作室，不用再回避这些问题。
在程苔的新剧引起热议的时候，齐蔓也有了新戏约。没有人可以否认她们两个最近的成绩。有作品在手，路人缘不会太难看。
程苔的爆红，任谁都觉得背后盘根交错，一定有很多内情。在这个时候，如果正面回应，似乎更证明了那些猜测。所以她在等，等利用这件事踩自己的人足够多，到时候突然的一击，踩在她身上的人会摔个大跟斗。
程苔知道，只要开口，洛老师一定会帮她出声明的。但她觉得不急，还想继续看看，看看还有谁在暗处等着踩她一脚。
在演艺圈立足是一件需要长期费心的复杂事情，争一时热度不是长久之计。观众对于粉丝的撕扯和安利没有多大的兴趣，想要站稳脚，程苔最需要的是路人缘。
她没有急着回击网络上的留言，而是以最好的状态出现在镜头面前，礼貌地面对每一家媒体，同时，程苔曾经跑龙套的视频也开始在全网热传，从跑龙套，小郡主，数个反派形象，到最后获奖的郭圣通，她的脚步全都展现在观众眼前。
程苔这天回家住，准备睡觉前，忽然听见有人敲门，刚开始她以为是耳朵进水出现了幻觉，但敲门声过了好一会还没停，她只好光着脚赶紧跑出来。
她头上顶着毛巾，刚刚洗好的头发还在滴水，光着脚站在门口，疑惑地看着外面哭到妆都花了的路白。路白应该是工作刚结束，口红还在，眼影已经掉了大半，只是脚上的高跟鞋拿在了手里。
“死丫头，我给你打了多少电话，你看眼手机能死吗？”程苔还没有说什么，路白就挥着高跟鞋打她。
程苔“哎呦”这往后躲，委屈地说：“我洗澡啊。难道洗澡还要和手机一起吗？”
不曾想路白忽然抱住她，嚎啕大哭，说起话来断断续续，嚷嚷着：“你不能有事情，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我答应过你哥哥会一直照顾你的。”
程苔越听越觉得疑惑，后来才有些明白，拍拍路白的后背，让她平静下来，轻声说：“你不会以为我自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