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是不是很可爱。”程苔把手机里的视频给奚安娜看。那只鲸鱼佩戴着追踪器,项目的负责人经常给程苔发鲸鱼最近的影像。
因为这只鲸鱼一出生就待在水族馆,早就失去了野外生存的本能,所以在回到大海前,研究人员设计情景让它学习当一只鲸鱼。在它回到大海前,程苔最后去看了一次它。程苔还没有走到玻璃前,鲸鱼就直接朝她游过来,似乎是老友相见一般热情。
水族馆里很多动物都像这样亲近人类。程苔一时不知道,这是他们的幸运,还是不幸。
程苔把手放在玻璃上,它立马蹭着程苔的手心。程苔像叮嘱小孩子一样跟它说:“走吧,不要再遇见我们了。”
刚开始,它经常游到岸边,仿佛想要见到谁。后来它好像明白了什么,和追踪器一起往海洋深处游去,再也没有出现在岸边。
奚安娜点点头,“原来鲸鱼是这样的吗?我只在水族馆见过,觉得和大海里的好像有点不一样。”
程苔撞撞奚安娜的胳膊,笑着说:“你也送一只海豚回家吧,看着它们自由,我们好像也会快乐。”
“是挺好的。”奚安娜一直点头,但很快觉得哪里不对劲,转头看着程苔。程苔装作没有察觉到奚安娜的目光,看着前方悠闲地吹口哨。
奚安娜笑着推了下程苔,抱怨:“你又来骗我的钱。”
程苔调皮地伸出食指,提起奚安娜的嘴角,说:“多笑一笑啊,你笑起来最好看了,我们412的小仙女。人生只有一次,海豚这生也只有一次。只要你动动手指,它就能自由自在地在大海里游泳,想想这样的场景,是不是觉得很美好。我们不得已失去了自由,但它们有机会替我们看到海阔天空。”
“你这词,又是从哪个剧本里扒下来的?”奚安娜打断了程苔的感慨,“怪不得我外公以前让你别去演戏,去做我们集团酒店的经理。你还真是有天赋。”
“哪有什么天赋。我只是在小县城里卖过早点。你们家那些高档酒店啊,金碧辉煌的,我不敢进去,怕闪到眼睛。”程苔抓着奚安娜的胳膊一个劲儿地晃,“怎么样,怎么样,要不要来送海豚回家,齐蔓前几天才认领了一只。”
奚安娜被她晃得无可奈何,叹口气,戳了下程苔的额头,说:“行行行,我都听你的。”
路白果真如她所说回国了。接到路白电话的时候,程苔惊得立马从床上跳了起来。
“我回来了。”路白的语气依旧温和,仿佛大学时候程苔忘记带钥匙,蹲在门口等到路白时她的语气。
路白似乎没什么变化,唯有五官的比例似乎更协调了些。
程苔凑近了看路白的五官。路白开玩笑:“怎么样,我这张新脸还不错吧。”
“可以可以,这次的钱没有白花。”程苔给路白这次的医生审美眼光竖起大拇指。
路白笑着说:“我要有新的人生,当然要有新的脸了。”
程苔看着路白的笑容,忽然有些恍惚。她想起那个时候在咖啡店的路白,自在地说着笑着。只是那个时候的她,身边还是段人行。
但程苔很快回过神来,起身去给路白倒果汁。她拿起果汁,又放下,看着窗外蓝蓝的天空深呼吸好几次才平静下来。
她们都开始了新生活。
段人行肯定也是这样希望的。
路白喝了口果汁,忽然想起什么,说:“我在机场看见了彭坦,她好像都有孩子了。”
程苔一愣,她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彭坦这个名字了。彭坦和程苔她们是一届的。不过她们只做了一个学期的同学。
和路白一样,彭坦也是童星。
那天从美食城一回来,路过彭坦的宿舍,程苔看见她在收拾东西,宿舍里其他人都不在。看到程苔,她立马放下手里的东西,冲过来抱住她转圈圈。
其实程苔和彭坦话都没说过几句。
“够了够了,这什么偶像剧转圈圈。”程苔转得头晕,赶紧把彭坦从自己身上扒下去。
“程程,我自由了。”彭坦的脸红通通的,充满着喜悦,“我要离开这里了。”
程苔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只是看着她继续开心地收拾东西。后来她才知道,彭坦早上刚知道家里的债早就还清了,只是都瞒着她,希望她继续赚钱。但听说学校大一大二不能出去拍戏以后,父母急得不行,跑到院系领导办公室大闹一场。
彭坦知道真相后,立马提出退学申请。
“我可以开始新的人生了。”彭坦头也不抬地继续收拾行李,语气轻松。
“她真好。”路白看着彭坦离开校门的背影,轻轻地说。
彭坦拖着大大的鞋子,虽然箱子看起来很重,但她的脚步很欢快。
路白回头看了看学校的大门,“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
彭坦退学前,最后抱了抱程苔,“程苔,我会记得你们的。”
可当彭坦真的离开以后,再也没有回头看她们一眼。后来渐渐地也不联系了,仿佛要把她们都从生活里切割出去,真正地开始新的人生。
程苔问:“你为什么不离开呢?”。
路白抬头看着红绿灯,只是说:“彭坦走,是因为她不在这里也可以很开心,我不走,是因为除了这里,我不知道还可以去哪里。”
路白回来没几天,就定好了新的戏约。路白之前演的大多是家长里短的连续剧,一部剧可以拍到八九十集,从祖辈讲到孙子辈那种,婆婆妯娌小姑子叽叽喳喳,一地鸡毛。路白是童星出身,国民度是她最大的优势,特别适合演这种家长里短,鸡飞狗跳。
“这是个青春片吧,堕胎还是车祸啊?”程苔一手略微艰难地翻着剧本,另一手拿着可乐糖,她很喜欢可乐的口感,但后来因为喝可乐咖啡和茶都会心悸,已经很久没有喝过,只是偶尔靠着可乐糖解解馋。
“是真的都没有。”路白摇摇头。
程苔惊呼:“都没有?不堕胎,不车祸,不吵架,这是什么学校宣传片吗?”
“你青春期的时候遇到堕胎车祸了吗?”路白拍了一下程苔的后脑勺,很是无奈。
程苔蜷着身子靠在沙发上摇摇头。她的生活哪里有那么丰富多彩,天天都是上课练功。清闲下来她也就是会去大伯家的早餐店帮忙,或者帮妈妈收拾戏服。
“真要照我们的生活拍,谁会去看,自己日子不也是那样吗?”程苔又吃了一颗可乐糖,“戏剧嘛,就是要夸张一点才能吸引人眼球。”
路白说:“可我觉得会教坏小孩子,似乎不吵架不堕胎不车祸就不是爱情。如果是这样,我宁可不要爱情。人生已经这么难,为什么还要爱情徒增风雨。”
“所以你嫁不出去了。”程苔笑个不停。
路白装作生气了的模样要把她从沙发上推下去,程苔抓住沙发,尖叫起来。
“趁现在还能演大学生,我还是努力演一次好了。不然过几年,我们就在剧里看着自己的子女分分合合。”路白抓了一大把软糖塞到嘴里。
“确实是,现在一个个在剧里抢男人,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就要在剧里做亲家了。你想演婆婆还是丈母娘?”
路白娇羞地捧着下巴,浮想联翩,“我什么都不想演,就想演个小姑娘,最起码要有三个男人喜欢我。”
程苔装作呕吐的样子。
“你也会嫁不出去的。”路白随手抄起一个抱枕,轻轻地碰了碰程苔的后脑勺。
她们很有默契地相互开着关于爱情的玩笑,相互试探又收手。
程苔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吃西瓜,边吃边感慨:“我太爱西瓜了,下辈子我要做河马,一口吃七八个西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