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琳似懂非懂地重复着“底气”两个字。

制片人后来找到程苔。其实他也不愿意推迟杀青，但又不好意思和柳桥撕破脸。那天他想了想，还是试着放出了一些柳桥不敬业的传闻，结果柳桥的团队立马找到他，说是立马要回组拍戏，作为对不敬业传闻的回应。

程苔觉得有些奇怪，问制片人：“大哥，你们付钱的，为什么这么怕？”

制片人无奈地摇摇头，说：“没办法，人家有粉丝有团队，我当然怕了。”

最后一天拍摄日中午吃饭的时候，程苔从兜里拿出个红包，塞到尹琳手里。

尹琳赶紧又塞回她手里，说：“李姐给我钱了，票也买好了，我不需要钱。”

程苔又把红包摁在她手心，嘱咐她：“拿这个钱买点儿路上吃的东西，别舍不得，再买身新衣服，一年到头，别灰头土脸的，剩下的钱，去看看你妹妹的校长，帮我给他买点儿东西，谢谢他。”

“他肯定会说谢谢你的。”

“有什么好谢的，我又不是什么好心人。”程苔笑了，继续吃饭，“我做这些，不过是为了好名声，想要热度，为了赚钱，没什么值得说的。”

“你就是的，没有你，我就没有今天。不不不，我们都没有今天。”尹琳攥着红包，肯定地点头。

“傻姑娘。”程苔拍拍她的肩膀，努努嘴，“快吃吧，都凉了。”

杀青后，按照惯例，她还是在剧组多呆了两天。剧组并没有有什么地方需要她重拍的。正当她蹲在房间里收拾东西准备撤退的时候就接到了李姐的电话。

李姐在电话那头激动地喊：“别收拾了，有个剧组找到我，下午去试试戏。”

“啊啊啊啊啊，我想回去躺着。”程苔叫苦不迭。

“要不要赚钱了？”李姐的一句话立马让程苔安静下来。

她长长地叹口气又把塞进行李箱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她昨天就给尹琳放了假，现在又要把她叫回来。

等着化妆的时候，程苔坐在梳妆台前，打量着镜子中的自己。最近这段时间忙着拍戏，晚上回来以后，她已经可以做到卸妆，洗头和洗澡同时进行，哪还有心思对着镜子悠闲地涂着各种护肤品。

现在她终于有时间看看自己。程苔一向不屑于看网上那些讽刺女演员老去的留言，可其实她也怕，拼命地把各种护肤品往脸上涂。

程苔明白，人终是会老去的，这是大自然的规律，是不可逆的，倘若以其他力量强制性地想要逆转这个过程，最终还是会失望，但她还是想要慢一点，姿态优雅一点地老去。

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只是发呆，有一种茫然的感觉。

敲门声打断了程苔的发呆，她长长地舒了口气，起身去开门，迎接新的挑战。

下午的试镜程苔觉得很顺利，明白只要没有其他演员横插一脚这个角色差不多就定下来了。说到底，演员也是个技术工，熟能生巧，时间久了，别人闭着眼再怎么乱夸，自己心里还是有数的。

程苔心知肚明，她的演技并不像有些粉丝说的那样神乎其神，但是可以适应多种角色，不出戏，对于大多数并不关心八卦的电视观众，她的演技已经够了。对于关心八卦的观众，因为她之前不好的几桩新闻，对她的印象不好，自然对她没有什么期待，根本就不会来看她的戏，那他们在网上无论怎么评价又何必放在心上。

程苔经过酒店大厅的时候，看见瞿山南坐在沙发上看杂志。早上酒店里没有几个人，程苔站在前台看了好一会儿才确定那个真的是他。但她也只是办完手续后匆匆离开，再也没有回头看一眼。

活动结束，李姐把什么东西递给她。程苔一看是个信封，打开以后，程苔发现是沈兰雪旗下品牌活动的邀请函。

“你会去吗？”李姐摆弄着车上的挂件，风铃发出清脆的声音。

程苔笑笑，把信封丢到一边，语气平静，“不会的，替我谢谢她。”

信封上大大的烫金单词让程苔不由自主地想要摸一摸，摸完才发现指尖沾满了金粉。她想起那时在卢塞恩，看到新郎新娘在教堂门口，亲友笑着往他们身上撒花瓣。

程苔很无奈，“这要是我，会不会打喷嚏打到昏厥。”

身旁的瞿山南逗她，“那我们不撒花瓣，太俗气了，撒金粉，那才真的是金童玉女啊。”

程苔一听，笑得差点撞上旁边的电线杆子，瞿山南觉得这样的程苔很好笑，“看来你这辈子的视力都用来看到我了。“

过去这么久，再想起这些事情，程苔已经没有刚和瞿山南分开时的心绪万千，只只觉得过去仿佛是看过的一部场长电影，虽然历历在目，但不可触及。

春去秋来，花落花开，万事万物都在按照自然规律向前，人又怎么能停留在原地，困顿于不可追的过去。

参加AL活动的时候，程苔看见佟星惠一家三口开心地出现在品牌现场。当佟星惠在化妆室的时候，她的父母一直在旁边跟化妆师聊天，言语间尽是对自己女儿的自豪。

看起来就是温馨和睦的一家人。

如果迁帆没有告诉过程苔佟星惠曾经找过他，程苔或许也会这样想。

“等到我长大了，就没有人可以把我当成砝码了。”佟星惠在走廊上抓住程苔的手，悄悄地说。

程苔望着她，孩子的眼睛里是熊熊火焰，似乎可以烧尽尘世间所有的枯草，但台下人看不到，因为他们眼里的佟星惠，眼神如山泉一般清澈，丝毫没有沾染到尘世间的一丝灰土。程苔想起之前拍画报的时候，遇见过一个小模特想要回家，赖在地上不肯起来，只是哭。

孩子妈妈安慰她：“宝宝，再坚持会，拍好这个就有新玩具。”

小模特还在抽泣，坐在地上大声嚷嚷：“我不要新玩具了，我想要回家看动画片行。”

父母总觉得给孩子新玩具新衣服就能解决一切，他们不知道，小孩子要这些的根本目的只是想要开心。

“那你要好好长大，能掌控好自己人生的人才能掌控一切。”程苔蹲下来给佟星惠理衣服，轻轻地说着话。

“走吧，他们在拍呢。”程苔牵着两个小女孩的手，笑语盈盈地走上台。

商场里的灯光永远是那么绚烂，台下的记者忙着拍照，粉丝在呼喊着她们的名字，孩子们的父母也在为自己的女儿自豪，气氛真好。

全世界都是喜气洋洋的模样。

“你看，又是新的一年。”程苔站在段人行的墓碑前。她又老了一岁，但段人行永远都是年轻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