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说、不想听,无论谁怎么劝都蜷缩在自己的壳子里,除非有谁把这层壳子打破,生硬地将她拉到外面,否则她绝不愿主动出来。
憎恨吗?
也许会吧。但最后,她还是会感谢把她从黑暗中带走的人,感谢每一个给她伤害,让她更加成熟的人。
“林向贤,你站起来。”终于,在林向贤彻底崩溃,蹲在地上抱着头不停呜咽时,兰澈重新缓和了语气。她轻轻跪在地上,笨拙地搓了搓林向贤头顶,低声在他耳边轻诉:“你舍得让她为你哭泣吗?小圣?你一直都想做的事,好不容易有机会了,就是现在。”
母子连心是玄谈,为了彼此的痛苦而流泪却是常情。兰澈看着阿房在那边无声站着泪落如雨,便觉得自己的心里也在下一场大雨,湿漉漉的,难受。
被这种气氛折磨着的,又岂止是她呢?
温彧最受不了这种场面,又碍着男儿有泪不能轻弹,只能别过头去佯装不见。本被归为恶人的秋芽也捂着嘴,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一只手紧紧搀扶着阿房。
人心善恶,从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阿房不知流了多少泪,大概把这半辈子吞到肚里的委屈一股脑都流了出来。她几乎泣不成声,过了很久很久,才从口中挤出一声微弱呼唤,听起来却温柔得那般让人心醉。
“向贤,我的孩子……”
孩子。
这世间她唯一的亲人,唯一的骨肉,唯一的不舍牵挂。
一切高筑的防御,都在这声呼唤脱口的刹那土崩瓦解。林向贤缓缓站起,慢慢转过身,满是泪水的稚嫩面庞与阿房相对。
蓦地,他抬起脚,跌跌撞撞扑进阿房怀中。
“娘——娘——”林向贤终于能像个普普通通的孩子一样,放声大哭。
再不用顾忌被谁看出破绽,也不用害怕自己的亲近会给娘亲带来伤害,梦中无数次出现的幸福场景如今终于成真,哪怕过程充满黑暗,哪怕结局未必圆满,却是这一生之中,最幸福的时刻。
呆若木鸡的士兵们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握紧兵器意欲上前,被兰澈一挥手无声压下。
她给不了阿房和林向贤什么,能做的也就是竭尽全力,让母子相认这一刻长一些,再长一些……
看着母子紧紧相拥,她那道埋藏多年的伤口,似乎没那么痛了。
“温彧,给他们一些时间吧。算我求你。”明知这样做不合规矩,兰澈还是低低地向温彧请求。
温彧沉默半晌,轻轻一点头,单手扶着兰澈,带领一群茫然不知所以的士兵和秋芽退出茶室。
秋芽看上去颇有感触,她擦干眼泪抽了抽鼻子,轻轻碰了下兰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真要抓我们家小主人?”
兰澈没有回答。
她听不见也看不清,仿佛被一团突然降临的黑暗笼罩,直挺挺向后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