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兰澈不声不响就在地上跪坐,凌霄只道她大概是在怄气便没多说什么。他掏出汗巾擦了擦被兰澈咬破的手腕,倒了一点茶水冲洗,而后用汗巾简单包扎,也没有半句责怪或抱怨。等到他处理好腕上的伤口,回过头想说些什么缓和气氛,这才发现兰澈仍然跪坐那里,浑身簌簌发抖。
“兰姑娘?”凌霄觉察到不对,赶忙蹲下身轻轻扶住她双肩,柔声问道,“兰姑娘可是哪里不舒服?”
“胃……好疼……”
兰澈艰难地挤出回答,疼得丝丝倒吸凉气。
这一次,她不是为了逃跑故意夸张,而是真的疼得要命。那种痛说来就来,根本不讲道理,疼起来如火烧火燎,又如被人一鞭子一鞭子狠狠抽打,更像是她的胃被谁用力攥在手中,时不时报复似的捏上一下。
凌霄有些不安,连忙叫来门外的花挽挽,匆匆道:“挽挽,随便去叫一个楚神医的徒弟来,她好像病了。”
花挽挽看了兰澈一眼,有些犹豫:“可是城主说过,没有他的允许,外城的人禁止进入子虚宫。我娘的那些徒弟都住在宫外,让他们进来不会被城主骂吗?”
“管不得那么多了,城主怪罪下来我会去解释,现在救人要紧。”凌霄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挽挽,快去吧,这位姑娘很重要很重要。能不能劝明夜回来,完成老楼主的遗愿,就看她的了。”
花挽挽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深吸口气点点头,转身又跑了出去。
凌霄安下心来,将疼得发抖的兰澈抱到榻上,面色微带几分歉意:“兰姑娘或许不知道当中内情,只听明夜一面之词的话,大概要把我们都当成坏人了。事实上无论是城主还是我,我们都不想伤害明夜,所以这些年只是不停让三城主去劝他、说服他,从不曾硬来。只是楚神医说,明夜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他体内的寒毒也愈发加重,我们是真的想让他回来,叶落归根,也不枉老城主去世时仍对他牵肠挂肚。”
兰澈疼得满额头都是虚汗,说话也有气无力。此时她本该好好躺着,一句话不说,可是这种无比接近楼明夜过去的机会,她怎舍得放过?
既然无法逃离凉城,不如就利用这个机会,把那些秘密和尘封的往事,一一解开。
“凌大哥,我没生你的气,毕竟你也是替人效力。不如你给我讲讲我家主子的事吧,他从来不对我说这些。我想知道所有有关他的事,这样在他不开心的时候,我就能陪着他一起难过了……”
凌霄垂下眉眼,笑容里带着几分羡慕:“无怪乎二城主说明夜很疼你,像兰姑娘这般一心一意为他着想的人,大概就只有已经去世的楼馆主了。”
“可是我总惹他生气……”兰澈的声音越来越小。
“或者你该换个方面去想。”凌霄轻笑,“要知道,明夜是个淡薄性子,他不放在眼里的人,无论做什么他也只作不见。你能气到他,说明他认认真真地看着你,认可了你的存在,这不是谁都能得到的殊荣。”
难道被楼明夜骂、被他敲爆栗、被他下泻药、被他甩飞到门板上个……这些都叫“殊荣”?
那凉城的奖励方式未免太惊世骇俗了些。
然而不知为什么,当兰澈回忆起被楼明夜欺负的种种惨状时,心里涌出的不是委屈哀怨,而是满满的,温暖的思念与幸福。
被他欺负一辈子,她认了。
无怨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