夸兰澈的话,李陌肚子里有一大堆,并不需要和徐超之过多交流。开门探看,见病榻上的兰澈睡得正香,他又轻手轻脚关上门回到堂中。
“还是说说案子吧。托胡奉御要来的那本手札派上用场了吗?”养伤期间被明令禁止跟进案情的李陌迫不及待问道。
徐超之点点头:“那本手札帮了大忙。老奉御是个心细的人,虽然生时对当年的事情讳莫如深,却在手札中详细地记录了前去查探那些回纥贵族被烧焦尸骨时的种种发现。按照手札上提供的线索,我又亲自去找了当年跟在老奉御身后同去的两个学徒,所幸这两个学徒尚在人世,足可证明当时情况之蹊跷。”
“蹊跷二字从何谈起?”李陌好奇道,“回纥贵族的尸骨上可有什么问题?”
“问题不在尸骨上,而在尸骨的数量。”深吸口气后,徐超之将更细致的情况缓缓道来。
冷家军因“报复残杀向我朝求援的回纥贵族”而被禁军围剿全部战死后,当时任奉御的医官秦坦之按规矩去营地查看被屠杀的回纥贵族尸骨,他需要通过尸骨伤口的尺寸形状来判定这些人是否死在冷家军的兵器之下。没想到的是,当秦奉御带着两个刚收入门中的学徒,随朝中重臣赶到营地时意外发现,夜里的一场不知因何而起大火已经毁掉了所有的证据,只剩下被烧焦的尸骸,连长相都辨认不出。
当时秦奉御就心生疑惑,追着询问负责看管的禁军士兵究竟发生了什么,而当时的禁军校尉只给了他一个“夜里风冷,士兵点燃篝火取暖不小心溅起火星,风大走火,这才烧了满地的尸体”这种难以令人信服的回答。秦奉御在宫中为天子诊病三十余年,最懂得什么叫明哲保身。因此尽管知道事情有些不太寻常,本着不该问就不问的态度,他最终选择了沉默,带着两个学徒去检查尸骨。
这一检查,秦奉御又有了惊人发现。
根据礼部给他的文书看,这一队回纥贵族的人数是六十二人,可是他和学徒反复搬查了十几遍,尸体只有六十具,要比文书记载的人数少了两个。秦奉御怕担责任,连忙把这个发现告知禁军校尉,不料禁军校尉根本不当回事,还嘲笑他太死板不知变通,说这么多回纥贵族带着奴隶,走这么远的路来中原,途中死一两个奴隶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让秦奉御别没事找事。
心惊胆战的秦奉御处处受制,只好草草检验了事后回到宫中,把事情向皇帝做了汇报。皇帝因冷家军要造反的消息始终坐立不安六神无主,好不容易放下心来,并不愿更多去理会这件事,也不耐烦地把秦奉御打发走,并没为这两个莫名失踪的人过多询问。
“就这样,回纥贵族尸骨少了两具的事不了了之。”
徐超之叹口气,表情里写了太多太多的无可奈何。不过很快,他又打起精神,带着庆幸口吻,告诉了李陌一个曾让兰澈一蹦三尺高的好消息。
“我之前说过,这秦奉御是个很聪明谨慎的人,当初他迫于无奈不能把查明的真相公诸于众,却在手札里记了这样一句话——这句话,足够证明冷家军的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