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我的女儿!”皇帝首先砸烂了距离最近的东西,又拿起了那套彩瓷茶具,想到了瓷器的价格,总管闭上了眼睛。茶壶越过他的头顶,撞上了墙壁,从声音来判断,无疑是粉身碎骨了。皇帝又抓起茶杯,一个个送它们和茶壶团聚…
皇帝终于发泄完,瘫在椅子上,气喘如牛。总管用眼神示意佣人赶快收拾。他走近正蹲着捡碎盘子的夏洛特,拍了拍她肩膀,女孩抖的厉害,她手上全是血,多半是被飞溅起的茶杯碎片划伤的。
“你不用收拾了,快去公主的房间,主教也在那儿。”女仆如蒙大赦的站起身,又向皇帝屈膝行礼。他忙着喘气,没功夫理会下人,夏洛特以步行能达到的最快速度消失在门口。
他是个好皇帝,至少大部分时间如此。姑娘们收完了地板,特别勇敢的还壮着胆子整理了皇帝的书桌,好在皇帝没有再次发作,他有气无力的表示了感谢。嗯,陛下是个好人。
至于踢翻的书架,打烂的花盆,他还毁掉了他父亲和哥哥的画像……总管完成了算术,控制不住脾气的花销高达上万马克,有些还是无价的,比如那副茶具,可是精灵的手艺。
清理好的书房空了大半…也许我得从其他房间转移些家具过来。这不是总管第一次收拾残局了。
“维多利亚的情况怎么样了?”皇帝打乱了他的思路。
“自从主教来后,已经好多了,陛下。”总管的语气很平淡,虽然维多利亚的伤情也让他牵肠挂肚。可怜的女孩,肩膀和胳膊各挨了一箭,禁卫用身体替她挡住剩下的两箭。
当他考虑是否派人去了解新的情况时,有佣人悄声告诉他:“首相和市长来了,两位大人正在会客厅等着。”
总管看了眼皇帝胡子拉碴的脸,心里犹豫。永远不要替皇族做决定,哪怕你认为那是对的。
“陛下,首相阁下和市长大人求见。”
“快请他们进来……先等等”皇帝好像第一次注意到了所处的环境,“快找人把这些画像换了。”
“遵命,陛下。”他深鞠一躬。
画像的破损程度非常严重,被掷出茶壶首先击中了亲王的胸口,在那里开了大洞,再糊了先皇一脸茶叶。每幅两千马克,何时完成还得看画师的心情,都城的艺术家可是孤傲的很呢。总管叫人把画像抬走,他父亲话虽然态度冷淡,但从不乱发脾气。他哥哥为人热情,能叫出大部分佣人的名字,而他……儿子,我们家只是皇族的佣人,记住这个身份。
陛下是个好皇帝。总管非得相信不可,这是一种信仰。
看着市长挨骂,首相也很不舒服,乔是他从跑腿小文员里发掘出来的人才,如今被皇帝说的一文不值,原话是:“连码头的搬运工都不如。”
所幸皇帝很是无精打采,连带着影响到训斥的力度。他注意到书房的很多家具都不见了,那套茶具呢?他忍着没去抓胡子。那是他为数不多的奢侈品,最先是商人从精灵贵族手里买下,几经辗转到了他手上。最后赠给了皇帝。早知道会这样,我自己用多好,跟家里那面东方屏风正相配。暴珍天物啊,茶壶和茶杯是彩陶做成,每个上面都写着精灵的诗,绘有花鸟和人物……
终于,皇帝训完了市长,轮到他了,而皇帝只有一个问题。
“为什么直到我女儿受伤后,我才知道有印地的刺客混进了都城?”
帝国官制,首相为文官之首,领导一整套行政体系,上对皇帝负责,下还要应对贵族议会。经过历任首相不停的掺水,贵族议会的规模逐渐扩大,接收了出身市民阶层的议员。习惯舞刀弄枪的贵族不能容忍自身的权力被再分配,有一任首相就被人刺死在议院门前
贵族的暴力抵抗,不出意外的起到了反效果,首相成了烈士,平民议员越收越多,何况背后还有当时的皇帝支持。这些年下来,皇帝,文官,议会,贵族,互相制衡,保证了整个国家不会出大乱子。而且有了议会后,皇帝再也不能随意处死官员了。
议会就是皇帝的套索,首相很感激他的前任们为了推行这个制度所做的牺牲,要知道,刚才皇帝看他的眼神可是非常不友好的。他很确信就算不砍了他,市长也难逃一死,如果皇帝做得到的话。
他和市长串通压下了印地刺客的警报,皇帝唯一能做的只是掀起桌子,靠翻倒的家具给市长造成了附带伤害,至于他,早就眼疾手快的跳开了。气急败坏的皇帝大吼大叫的要他们滚出去,除了自尊心,首相阁下毫发无伤。
得让乔做点牺牲,承认是他误判,我会接受他的辞呈。闲个几年,再重新给他在别的行省安排个总督干干,不,不,总督太高调了,先从低一些的职位干起吧。他在马车里思索着。隐瞒不报确实有点过火,但他又能怎么办,满大街的人喊着“杀掉那个婊子养的”,结果公主成了目标。
他被耍了。
一路上为了避免引发冲突,车队只能挑选僻静无人的街道穿行,兜了几个圈子,花了比平时多一倍的时间才到家。管家为他开门,说都城警卫队的骑士指挥官已经在他办公室等候多时。也许是等的时间太久,白发斑斑的骑士睡着了。首相推门带进来的冷风,也没能影响到他。
首相大声清了三次嗓子,叫醒了指挥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