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年过四十,便走过了生命中最具活力的岁月。无论对异性,还是对事业,都不会再有太多的期许。他该像一条忠实的老狗那样,守在自家门口,对着远方“汪汪汪”叫个不停,呼儿唤女,要孩子们按时归家。
可惜他什么都没有,二十年前的那场大瘟疫夺走了妻子和一双儿女的性命。等他归家后,发现自己成了村里唯一的活人。
他在后院找到了坟堆,尽管早有了心理准备,可当看到树枝上那几个歪歪斜斜的字母,他还是双膝一软,跪到在地。
坟有两堆,对应了其上的名字,还差妻子的,她去哪里儿了?男人从地上爬起来,发现后门是开着的。他连滚带爬的向屋子跑去,也许妻子没死,正奄奄一息的等着救助。
一团毛球挡在他与房门之间,是一只受惊的猫,他记得它的名字,“穆丝”。女儿起的,猫咪从屋子的角落窜出来的,履行看家护院的职责。身兼三种花色的母猫没能认出他,对着“陌生人”凶狠的哈了两口气,意识到了实力悬殊,母猫逃进了林子也许不会再回来。
跨过门槛,跳过翻倒的柴堆,撞破了走廊里的蜘蛛网,在卧室,他印证了脑中最大的恐惧。
妻子躺在床脚,她一定是太过虚弱,没有办法爬上床。赖利蹲在妻子旁边,想要帮妻子合上眼,但她的脸早就腐烂了,混浊的眼窝成了蛆虫的乐园。爵士的卫队长试着把记忆里棕发碧眼的女子与眼前高度腐败的遗体联系起来,努力了几次,都不太成功。
他大力吸着鼻子,四周明明没一个人影,可战士的本能仍不允许他任性的掉泪。
赖利扯下满是灰尘的床单盖在妻子身上,他没时间去做一个棺材,方圆几十里的幸存者都跑光了。如果他再不快一点,也将走不出这个无人区。
他把妻子埋在孩子们旁边,念完祷词,在胸口画了个泰拉之矛。这些事本该由牧师来做,然而谁会来呢?要有多么虔诚的信仰,以及良善的内心才会深入这被死神镰刀圈中的地方。
也许是克里斯蒂娜吧,赖利露出了一丝笑容。爵士死的太早,没能看见他的好侍从穿上金马刺的那一天。泰勒会很骄傲?爵士会拍打着克里斯蒂娜的肩膀,夸精灵是自己最出色的学生。
他原想放火烧掉屋子的,火把都已举到了屋顶,他留意到灌木丛里有对发亮的眼睛。
即使妻子和孩子们走了,这里还是那只母猫的家呀,赖利揉揉发红的眼圈,在房门口丢下了些肉干。
“穆丝,穆丝。”他喊着母猫的名字。
母猫始终没来,他离家太久,别说宠物,即使三岁不到的儿子,每次看到他都要往母亲身后躲。
泰勒爵士的前卫队长跳上马,没再回过一次头。大地之母啊,求你怜悯他们的灵魂,眼泪终于冲破束缚,为了逝者,也为了继续前行的生者。
“别发呆啊!赖利。”独眼汤姆举起盾牌替他挡住了本该必中的弩箭。佣兵队长取下盾牌上挂着的标枪,用力向前投出。就算打不中,也能让对手暂停射击。
“我可不想在这里失去自己的副手。”汤姆用仅存的一只眼努力做出威吓的样子。
赖利拿起长弓,向敌人还击。
汤姆人不错,总是念着家里即将出嫁的大女儿,抱怨泼辣凶悍的妻子。在鱼龙混杂的佣兵队里,以老好人着称。全世界都知道好人没好报,汤姆总接到最苦最容易送命的活。比如现在,汤姆和他的队员就被派出城,当作吸引敌人注意力的疑兵。
“呜……”城头上的号角及时吹响了,吊桥砸到地面,激起的灰尘呛得赖利不能呼吸。一支衣着华丽的骑兵队从城里冲出,前锋不过数十人,却有多达八种以上颜色的罩袍,头盔上的羽毛也是从金到银,样样不缺。
南方王国的家伙总是这样,注重盔甲的装饰,而非防护能力。
“让开,你们这些乡下人。”一个金甲金盔的骑士停在佣兵队旁边,他掀起了雕成狮头的面甲,好让为钱卖命的战士认清自己。南方老爷的帝国语像是卷着舌头在说话。以这帮贵族的受教育程度,赖利怀疑是有意而为。
他不止一次听到这些南方人背后议论帝国来的雇佣兵,“粗鲁,肮脏,是一群刚好信仰了大地之母的野蛮人。”
铁骑撕开了对面的防线,骑士一击得手,便返身退回了城头箭矢的掩护范围,将后续巩固战果的任务交给了步兵。三百名胡子都包裹着护甲的矮人佣兵,握紧手中的长柄战斧,吼叫着加入了战斗。
矮人天生跑不快,也不需要跑,弓箭,哪怕是机械力发射的弩箭打在矮人盔甲上,连道划痕都难留下。矮人步兵顶着箭雨在吊桥外列队完毕,无一伤亡。
“哈卡!哈塔!”矮人战士发了一声喊,沉重的钢头靴踩到地上,灰尘漫天,震耳欲聋。
赖利懂一点矮人语,知道这是矮人的战呼,“哈塔”是自称,大概意思是矮人来了,不想死就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