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人一说起家乡来就收不住嘴,大谈秘银坑里闪瞎眼睛的财富,对小声说话的建议嗤之以鼻,女矮人也跳出来鄙视这“娘娘腔的举止”,弄得一贯谨慎小心的汤姆很是狼狈。旅馆里生意不错,五六个女侍忙的头不点地,最后还得老板亲自上阵,才满足了一屋子佩剑粗汉的需求。
法兰克邦国是个由贵族领主结成的松散联盟,老爷们彼此龌龊不断,小规模的冲突年年都有,导致这个国家充斥了雇佣兵,连带着为其提供服务的行业也生意火爆。
吐沫星子飞溅的矮人滔滔不绝,吸引了不止一桌披盔戴甲的顾客竖起耳朵旁听。
“再不小声点,等你回到老家没准会有惊喜。”汤姆好心提醒,示意矮人嘘声。
“哈!就凭这帮人?”瓦兰难得一次睁大了眼睛,他轻蔑的来回扫视,好让别人看清他藏在浓眉后的真面目。“一群乌合之众?!”
矮人嗓门可不小,大堂里的人都听见了。佣兵长年刀口舔血,绝非良善之辈,当场就有人霍地起身,手按着剑柄。瓦兰仰头喝酒,看都懒得看一眼。受到如此明显的侮辱,最先起来的人怒不可遏,他大步走到矮人身边,撇着拳头,关节“喀嚓”作响。
“你说谁呢,小矮子?”他可真高,遮蔽了窗口透进来的光线。
瓦兰跳到长登上,以此弥补身高差距,即便如此,他也只到对方的下巴。大汉弯腰瞪着矮人,矮人回瞪,近到了鼻尖对鼻尖的地步。
周围安静下来,不少人期待着一场单挑。
矮人猛地后仰,狠命撞上人类的额头,发出的响声像是被打碎的酒桶。大个子轰然倒地,只及他一半身高的瓦兰晃了晃脑袋,胜负已分。矮人跳到大汉肚子上,疼得他弓起了腰,差点吐出刚才喝下饮料。
“你说谁小矮子?”瓦兰双手捧住对手的脑袋,换来了几声口齿不清的咒骂。矮人再次头碰头补了一记,让他彻底闭嘴。与他一桌的佣兵都坐下了,矮人的同伴看起来也不好惹,包括那位长相甜美的精灵小姐。
“给你添麻烦了。”矮人丢给老板一枚银币,朝地上昏迷不醒的大个子努努嘴。用了三个人才把他拖出去,走的是倒垃圾的后门。
“怎么?头一回见酒馆打架吗,小丫头?”矮人满不在乎的端起杯子一饮而尽,顺便呛了对着他发呆的克里斯蒂娜一句。
这位壮汉当然不是瓦兰第一个惹到的人,矮人在圣艾迪安城里打过的架可多了,在他身上下注的酒客鲜有亏本。
岩石之子无论身在何处都以足不出户着称,哪怕是到了人类的城市,只要住习惯了,他可以五十年不离家,把踏出城门买菜的日常活动,叫做远足。瓦兰似乎不清楚他矮人步兵队队长的名声,出了圣艾迪安就不太响亮了,他也有所不知,在城里被他打歪的每一个鼻子,都有大贵族为之买单。
法兰克的老爷虽不讨部下喜欢,但从不赖账,有债必还。
有人说矮种马之所以没有绝种,全是为了照顾贵族家的小孩。这些人忽略了一点,在山地行走时,平时无力驮人冲锋的小马可是重要的伙伴。靠着特制马鞍,也给矮人提供了方便。
矮人加入将使得旅行变得非常漫长,这已是社会常识。伙伴们一路走走停停,到号角堡的路程本就遥远,瓦兰干脆更进一步,将它发展成了对当地风土人情的考察——主要针对酒馆。
只要看见有挂着酒瓶招牌的屋子,矮人就借口他腿疼腰酸,忙不迭的滑下马(很多时候直接摔下去),扶正了他的牛角盔,在女招待来得及欢迎之前便一头扎进去。男佣兵们都到了不老不小的年纪,有的是耐心陪着他耗。奥拉只是他的部下,没有质疑上级的立场。
克里斯蒂娜又全靠矮人来支付沿途的花费,加上精灵的寿命比矮人还长,导致她的时间观念很诡异,让人摸不着头脑。
唯一感到不耐烦的,只有印地人纳索姆了。
当路过了第五十八间酒馆(印地人放弃了计算天数),矮人的屁股又开始蠢蠢欲动,同伴们也想跟着下马。纳索姆受不了了,她使出战场上的马术,把瓦兰强行顶回马鞍。
“你干吗?”矮人莫名其妙。
“阻止你们这帮混蛋把自己淹死在酒精里!”女佣兵大吼。
她说的没错,矮人的鼻子透着病态的红晕,赖利喘气都有白兰地的味道,即便是汤姆看起来也是懒洋洋的,队伍里保持清醒的人只剩下一半,还都是女人。
纳索姆不傻,她知道男人能干的事,女人真干不了,所以她需要这些死男人精神一点。
“傻女孩,我只是口渴,口渴知道吗?”矮人从另一边溜下马,因为分心的缘故,摔了个脸朝下。
旅馆的主人已在门外等候,瓦兰豪爽大方的名声早传了一路,大把的店主盼着他大驾光临呢。
“不!”印地女人挡在矮人与店主之间,“你今天喝的够多了。”
经过了剑拔弩张的短暂对视,矮人垂下肩膀认输:“至少让我灌满酒壶。”他可怜巴巴的晃着手里的钢瓶。
见印地女人只靠眼神就逼退了矮人,赖利和汤姆忍不住长吁短叹,两个老佣兵把这场冒险当成了退休前的旅行。精灵哼着歌,愉快的重新启程。纳索姆发现她是个没主见的人,无论是停下来吃喝,还是连续赶路,她都赞成。
倒是奥拉趁队长不注意,冲纳索姆竖起了大拇指,原来讨厌酒鬼的不止她一个。
那一天接下来的时间里,纳索姆有幸领教了矮人的另一个特点,抱怨,不停的抱怨。直到汤姆出来做了个好人,把私藏的存货分给了瓦兰,这场从矮人曾曾曾祖父说起的品酒故事会才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