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传来了爪子划过岩石的响动,一阵高过一阵。别烦我,我想睡。她又翻了个身,盖住一边的耳朵,这很有效,吵人的噪音立刻减弱了许多。她感到很满意,又继续沉入深眠。睡梦里,有多汁的小鹿肉,刷着蜂蜜的香喷喷的烤猪,嘴里一定会塞个红透了的苹果,更别提那成桶的葡萄酒了。混入肉桂和百里香,啧啧,甜的发腻,她就好这口。
餐会过后,主人与宾客依依惜别。她脱下长袍,一丝不挂的走进庄园里的天然浴场。女主人浸入温泉,一旁侍立着只为她服务的精壮奴隶。这野蛮人金发碧眼,长相英俊,浑身上下都是肌肉,是她花了大价钱从竞技场里抢回来的冠军,也是她最划算的一笔买卖。角斗士的触碰强健有力,如同闪电激活了她的身体,女主人忍不住呻吟了一声。她紧闭双眼,享受着奴隶的按摩以及其他绝对私人的服务。
以往的日常,如今成了抓不到的妄想。
所以我才要继续睡,继续等待。好日子终将来临,一个大家能互相理解,和平共处的时代。
恼人的刮擦声又来了,这一次,小东西贴着她的耳朵说话。
“黑夜大人?”毛茸茸的触感痒死了,挺勇敢也挺可爱,所以她才没一巴掌拍死这家伙。
“滚开,哪来的胆子打扰我睡觉。”安东尼娅或者叫做黑夜,黑龙不耐烦的甩了甩了头,假若“毛球”惜命,早就跑了。
“大人,你告诉我们,遇到入侵者就叫醒你。”小东西很恐慌,一定是碰到了难对付的敌人。
巨龙半睁着眼睛,爬行类刀刃般的瞳孔瞬间扩大,帮助她在漆黑无光的洞窟看清周围的一切。
鼻子前有个散发着温热红光的小怪物,毛茸茸的似乎很可口。唾液不由自主的大量分泌,直到巨龙看清这小东西有条光溜溜的长尾巴。
一只老鼠,真恶心,我什么时候沦落到吃垃圾的地步。
黑夜很挑食,她曾经过的很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所以就算饿的发疯,什么人类啊,老鼠啊,总之杂食动物统统不吃。巨龙略微抬起头,审视着吵醒自己的小东西。这只老鼠她不认识,倒也不奇怪,每次她睡醒,身边的老鼠都会多出些生面孔。
阴沟里爬行的低能突变种,不是死于自相残杀,就是活不了几天一命呜呼。虽然老鼠很少有能正常死亡的,但你不能排除意外,对吧?黑夜很人类化的弹了弹爪子,过了长达两百多年孤寂的日子,她早学会了自言自语。
黑龙的异动把鼠辈吓了一跳,老鼠猜测主人又陷入了某一段回忆中。如果可能它真想赶紧溜走,但有些事情非说不可。就在前天,靠着变异的同胞,部落终于冲破了号角堡的铁门。大开杀戒之后,得到了不少新鲜食物和装备。可跟之前一样,还没来得及庆祝胜利的同胞很快发现,暴露在阳光下比直面刀斧更可怕。
鼠辈们惨嚎着奔回要塞的阴影里,并不是所有的老鼠都如此认命,几只特别大胆的向命运发起了挑战。勇敢的耗子躲藏在树荫下,草丛里,乃至像计划好的那样,掘地而行。可不管怎么走,最终都莫名其妙的找不到出路。
老鼠被困住了,注定死在这缺乏食物,一无所有的冰冷废墟里。族里的长老无可奈何,也只有靠着这头黑龙,它们才有可能冲出去,重获自由。
这里被诅咒了,连老鼠都懂。
所以它鼓足勇气站在原地,鼠辈的一生不过短短十几年。命贱的很。何况长老告诉它,假如它带不来巨龙的答复,今晚就得上餐桌。
而且是活吃,年长的老鼠捧着个矮人的头盖骨,边磨牙边说。
“黑夜大人,大人?”它很紧张,不小心露出了老鼠的习惯,每个词说两遍。
黑龙烦死老鼠了,弱智,吵闹,叽叽喳喳,臭得不行。要知道她可是堂堂御前重臣,皇帝最信赖的幕僚!陛下啊,瞧瞧我变成什么样了,巨龙哀叹。
她俯下身,张开了嘴,每颗牙齿都比老鼠的头大。小东西吓得动也不敢动。龙快杀,杀我,是的,是的,巨龙杀我,就一下,一下。
“有话快说,你这长不高的耗子。”巨龙嘴里的味道可真难闻,差点没把老鼠给熏死。
它强打精神,添油加醋的把前天到现在的经历说了一遍。老鼠也不是空手而来,它带着贡品,相信这头黑龙会喜欢的。
伯纳德公爵曾说,战场上最可怕的并非自己的死,人一闭眼,便一了百了。管你是骑士老爷,抑或应征上阵的农夫,死亡会公平的对待每个人。
“不,我亲爱的让,最痛苦之事莫过于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死去,而你无能为力。”公爵说完,猛灌了一大口麦酒,叫来仆人往壁炉里加柴。
火明明烧的很旺了,他还觉得冷,也许是唤醒了什么不快的回忆吧。让小口喝着酒,即使陪老爷聊天,他也视之为骑士对封君的义务。
“大人,救我啊!”持矛骑兵安哥朗在老鼠把他拖走前,一直拉住骑士的手,骑士也紧抱着部下,死都不放。让咬牙坚持,直到被老鼠敲晕为止。
这也算是某种程度的仁慈吧,总比之前眼看着老罗兰被鼠辈们生吞活剥了好。那种场面,牙齿啃噬血肉,爪子撕扯内脏,就算恶魔爬出地狱,亦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