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拉尼·罗兰是个乡下姑娘,活到十六岁就见过一次领主老爷,那可说不上愉快。士兵天不亮就砸开她的家门,不由分说把家里人赶出去。揣揣不安的一家出了门才知道全村人都被如此对待,看来不是为了拖欠租子的事情兴师问罪。领主站在一个勉强称为空地的打谷场,罕见的身披盔甲,腰上挂着剑,老爷必须掀开头盔的面罩,好让大家看到他的脸。
领主老爷说了一番话,虽然言简意赅,倒也激起了听众的欢呼,只可惜好消息总是和坏消息搅在一起,让村民来不及思考。
老爷和他的家兵不是来惩罚乡亲们的,对于村子少缴了去年租子一事,老爷表示既往不咎。他真诚的为以前种种居高临下的行为道歉,请村民记得为他祈祷,说到动情处老泪纵横,感动了不少人。哦,对了,他带走了爸爸和哥哥,村子十六岁以上的男人都被临时征召,打谷场成了女人的天下。
接下来由领主夫人负责,梅拉尼这才发现她和女儿,还有侍女都是披盔戴甲,穿得活像男人。
领主夫人强令哭哭啼啼的女人开始转移,对于其中的顽固分子,她威胁说留下来“将会被恶魔生吞活剥”。贵族长久的统治起了作用,尽管迷惑不解,女人们仍然听话的跟着出发。撤退过程还算顺利,除了远处铺天盖地的乌鸦预示了不祥之兆。母亲早逝,如今的她混在逃难队伍中,已是孤身一人。
夫人给大家加油,许诺说在帝国那边找好了接应,只要越过阿登森林就会平安无事,接下来的日子等着男人们打胜仗回来便可。贵族编织的愿景很美好,但比不上地平线彼端突然冒出来的僵尸。惊慌失措,绝望恐惧,在女人最需要保护的时刻,男人不知所踪。
难道爸爸死了?哥哥呢?梅拉尼想,她是个聪明的姑娘,看得出死人来自于军队出发的方向。
阿登森林就在眼前,人们丢下马车,补给也来不及带,只管往树林里钻。但她们还是晚了点,活死人轻而易举的追上逃难队伍,领主夫人倒下了,活尸又盯上她。梅拉尼捡起夫人的剑,她根本不会用,只能乱砍一气。活死人很快压倒了她,肩膀,脖子,大腿,逮到哪里咬哪里,在剧痛中她眼睛一黑人事不省。
再次醒来,女孩发现自己身处遍布梧桐树的青草地,她躺在一块毯子上,疼痛退去了只留下麻木。美如天使的“人”在她旁边忙碌,梅拉尼听到“天使”小声交谈,过了好一会,女孩总算明白了“天使”说的是帝国语。身为法兰克边境领的居民,她听得懂,也会说。
“我死了吗?”实话实说,梅拉尼不知道自己能上天堂。十五岁那年她偷偷跟着邻村的杰克去了谷仓,牧师查理说做这样的事会下地狱。牧师跟着军队走了,想必也死了吧,女孩很难过,她都没时间哀悼亲人。泪水滑出眼眶,打湿了下面的毯子。
“没事的,好好休息。”一个很可能是全世界最英俊的人安慰着她,“这里是永恒森林,你很安全。”
披肩的金发在阳光下闪耀,梅拉尼终于注意到那对尖尖的耳朵。
“精灵?”少女记得布道会上学过的东西。
《圣典》乃是教会强制推行的读物,不识字没关系,有牧师修女读给你听。
“是啊。”精灵男子笑了,他的笑容真好看,比满脸痤疮的杰克强出了不止一星半点。梅拉尼忽然觉得自己十分狼狈,我的头发太乱了,裙子都破了,啊!我的手和腿……疼痛与被啃噬的回忆再次涌来。少女又踢又打,阻止想象中的僵尸。
“快,按住她的手!”一个精灵的声音。
梅拉尼的手脚被死死按住,精灵远比看起来的力气要大。抽搐中她咬到了舌头,血沫由嘴角流出,腹部突然往上一挺,梅拉尼全身绷成一张弓的形状,女孩眼里只剩下眼白。
“法师呢?这儿有人需要催眠!”
某种她从未听过的语言笼罩了她,沉睡带来了平静,与窃窃私语。
你是我的,梅拉尼·罗兰,你属于我。少女的意识不停的下坠,沉入那黑沉沉的深渊,梅拉尼消失了。
或许是长寿种族将过多的注意力投到自身,也可能是他们面临的生存压力没有人类那么急迫,传宗接代的欲望并不强烈。无论是精灵或者矮人生育能力都极其底下。寿命能超过半个千年的精灵,在漫长的一生中往往留不下几个子嗣。为此永恒森林的统治者家族凋零衰落,必须传位给血亲也不是第一次了。
游骑兵指挥官站得笔直,头盔夹在左臂腋下,盔甲上有几道抓痕,半边脸已没了原来的肤色。这是一位刚从前线回来的战士,他该得到嘉奖,去休息,可他弄丢了王子,罪不容赦。
波修士一头扎进尸潮,想要拯救那位游骑兵。英雄般的行为固然可贵,然而王子没有与之相配的实力。游骑兵部队射光了箭,指挥官领着部下上前肉搏,却怎么都找不到王子,尸潮汹涌,每一波都能带走他不少部下。留守在结界内的女孩害怕的尖叫,数量众多的活尸突破了防线。
指挥官不得不放弃了波修士,跟着回来的游骑兵不到半数,面对重重压力,关闭界门也就顺理成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