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教徒的营地很大也很乱,帐篷密密麻麻,拥挤不堪,留下的缝隙只够给狗通行,或者某个瘦小的女孩。
叶耐法的父亲不是当兵的,只是个帮着抬伤员和物资的老百姓。城破之后父亲跑回家,关上大门告诉母亲异教徒进城的噩耗。
父亲说,外面的人都成了俘虏。异教徒首先挑出军人,除了贵族骑士和有钱赎身的,全部杀了。一家人躲在屋子里,母亲抱着女儿流眼泪,当爹的歇斯底里翻箱倒柜,想要找出足够给妻女藏身的空间。没过太久,街道上就传来了马蹄的声音,妈妈牙齿打着冷战,把她抱得更紧了。
突厥兵在外面敲门,砸窗户,带着异国腔调的口音威胁假如不开门就放火。父亲颤抖的抬起门栓,对异教徒说家里有钱还有点吃的,都可以给。他被打倒在地,突厥兵拽着妈妈的头发往外拖,父亲上前阻止,被人一刀捅死。小女孩惊呆了,她本能的抱住母亲的腿,突厥兵又举起刀,哪怕刀刃仍在滴血也不打算停手。
也许是泰拉垂怜吧,站在旁边的异教徒拉住凶手,对着叶耐法指指点点,像是讨论一件商品。杀死父亲的人收了手,拖着母亲到了另外的房间,而叶耐法则成了异教徒的使唤佣人,从那之后她只见过母亲两次。小女孩记性很好,她记得从这里再往左边三个帐篷,就能找到母亲,可她打不过那个霸占母亲的强盗啊。
还是先救恶魔,不,先救姐姐吧。
异教徒的盔甲服饰各不相同,比如“主人”和杀害父亲的凶手,除了顶头盔和弯刀没别的装备。不像恶魔姐姐嘴里的看守,戴着有面具的头盔,穿着的盔甲正中间也有一块大铁盘。她找了很久,好不容易在营地边缘撞见两个穿着全副盔甲的身影,小女孩刚要跑过去,却被人拉住了。
“你在干什么?”见是主人,叶耐法赶快低下头做出顺从的模样。
“不要到处乱跑,很危险的。”主人会说法兰克语,总是笑,不像其他突厥人那么凶巴巴的,他拉着叶耐法的手,“很晚了,跟我回去吧。”
叶耐法哪有力气跟成年男人比,她眼睛一转,泪水跟着掉下来。
“怎么了?”救了叶耐法的突厥兵比他的同胞多了点良知,他蹲下来理着小女孩的头发,在她脸上寻找被殴打过的痕迹。
“我,我想去看看妈妈……”一提到母亲,叶耐法悲从心来,她是真哭。
主人沉默了很长时间,叶耐法不敢抬头,只能看着他的靴子。
“去吧,如果拉杰为难你,就回来叫我。”那双靴子变换方向,走远了。
叶耐法一等到主人的影子消失,马上行动,她跑到刚才看见披甲兵的地方,聊天的士兵不见了,只有一顶头盔放在门口木桶上,帐篷里传出似曾相识的声音。女孩强压着内心的恐惧,悄悄掀起门帘溜进去。一个红头发的女人躺在床上,被光身子的卷发男人压着。
女人表情麻木,头歪朝她这边一动也不动,那男人则很忙,干着某件叶耐法无法理解的事。他的衣服丢在地上,小女孩在其中看到了钥匙。她蹑手蹑脚走过去,试探着拉了下,钥匙环穿在皮带上,她只好把整条裤子拖走。床上的女人看着她,要不是眨了下眼睛,叶耐法还以为她死了呢。小女孩退出帐篷,没被发现。
魅魔其实不害怕死亡,假如在凡间死了,无非是回到老家沉睡一百年。但她放不下里昂,人类寿命太短,等过一百年,里昂只怕连灰都不剩。当小女孩拎着钥匙从阴影中钻出,她兴奋的抓住铁笼想看个清楚,险些疼得昏死过去。
“你会救我们出去吗?”小女孩停在她触手可及的范围之外,谨慎的打量着恶魔,好像两人是第一次见面。
“当然了!”自由近在咫尺,可她又不敢伸手去抓,阿什莉快要疯了。
“你保证把我和妈妈带走,还有……”小女孩似乎在思考着营救名单。
“快开门吧,小姐,等看守回来就晚了!”阿什莉急得提高了音量。只要能出去,她马上可以带着小女孩远走高飞,去救她母亲完全没有必要,再加上别人更不可能。
小女孩又看了她一眼,把钥匙插进锁芯,“喀嗒”一声,笼子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