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的呼唤让凡妮莎·帕拉迪丝睁开了眼睛,一位黑发白肤,身穿古朴长袍的男子站在不远的地方。只看他眼里那无尽的悲哀,凡妮莎便已泪如泉涌。男人对着凡妮莎伸出手,随着他的动作,后背展开了一对洁白的羽翼。
“跟我走吧,孩子。”天使说道。
“去哪儿?”提问是出于本能,凡妮莎听话的递上了手。灵魂是种纯粹的能量体,脱离了肉身束缚,她能感受到原来感受不到的事物。
耀眼的金黄满天绽放,温暖而祥和,然而在地面,也就是她下葬之处,已失去了该有的模样。碧绿的青草地逐渐枯萎,变灰变暗。就像某位诗人所说,当凡妮莎凝望深渊,深渊也在回望她。黑暗是有血有肉的,仿佛一张大嘴吞噬着城市,将之撕扯的支离破碎。
她当然有很多问题,天使却没时间。男人温柔的拂过凡妮莎的头顶,解除了她的束缚,女孩的灵魂向着天际飘去。就在此时她才发现,有许许多多同样的灵体也往上飞。而天使远不止一位,有翼的生灵在城市中穿梭,救起了无助的灵魂。
卡昂城的上空漂浮数十位穿着金色盔甲,长着……她数了下,六翼,竟然是六翼天使。不像下方忙碌的同僚,高阶天使面容冷峻,碧蓝发光的双眼死盯着下界的黑暗。凡妮莎轻飘飘的穿过了严阵以待的天界生物,法师的灵魂忍不住低下头,去看生前呆过的城市。
城里不再有被丢下的灵魂,天使启程离开。由地心滋生出的黑暗逐渐扩散,卡昂城不过是无尽黑土中一片小小孤舟。我究竟做了什么……一团纯粹的白光笼罩了她,洗涤了她的灵魂,释放了她的悲伤,不用猜也知道这是谁。
泰拉,原谅我……在大地之母的怀抱中女孩泣不成声
因为黑龙意外掺了一脚,溃兵得以顺利返回卡昂,其中大多数人并不停留,他们回到原来的营地,将物资洗劫一空。太多骑士下落不明,留下的财物无人看管,任由他人掠夺。步兵是领主老爷从自家领地上带出来的农民,给老爷服役乃是义务,唯有打赢了搜刮敌人瓜分战利品才可能赚钱。
如今战斗失利,骑士老爷不知去向,农夫步兵要是再不抢一把自家营地,连回去的路费都凑不出,只能沦为沿途抢劫的盗匪。
混乱的局面伯纳德公爵无心也无力去管,他在城头竖起了自家的巨熊旗和勃艮第领红蓝相间的旗帜,以安定人心。黑龙对异教徒造成极大的震撼,斥候报告说敌人又缩回了泰里勒斯镇。但考虑到入侵军队的规模,若不想坐吃山空,不出三天奥斯曼军队就会全力攻向卡昂城。
留给公爵的时间不多,他坐在会客厅里摆弄地图,绞尽脑汁想用手头那点兵力跟异教徒玩一次打了就跑的袭击。
苏菲一直搞不懂战争,想不明白为什么输,她天真的以为法兰克人会愿意和龙并肩作战。父亲回城就吃住在会议室,不是看地图就是接见这样那样的人,许下在苏菲听来都是空头支票的承诺。稍有空闲公爵倒头就睡,看着父亲布满血丝的眼睛,苏菲只好再等等。
况且黑夜那边的态度也是暧昧不清,巨龙坚持要得到法兰克国王的书面保证才愿意介入战争。书面保证?要不是打不过巨龙,苏菲真想踹安东尼娅一脚。这种在天上飞来飞去的家伙压根搞不清楚去巴里有多困难,路上挤满了难民和溃兵,派出信使多久能到都是个问号。
交战双方陷入了短暂的停歇,然而这世上人类并不总是主角。
卡昂主教区拥有大大小小两百座教堂,平摊到数十万居民头上,号称千人一座。表面上牧师同属于一个教会,私底下为了捐献,售卖免罪符以及其他杂七杂八的利益,泰拉的牧羊人早打破了头。卡里姆·本泽马牧师不屑于参与商业竞争,用他的话说是“别让信仰沾上铜币的恶臭”。
安于现状的他请不起辅祭,每次布道都是路易丝修女站在教堂外面,向信众分发小册子。这间教堂全靠他和路易丝在支撑,贫民往往付不起金钱捐献,妓女的钱在卫道士看来仿佛性病本身。卡里姆笑着接过穷人给的黑面包,干酪,和偶尔出现的熏肉。路易丝则收下站街女捐的小钱,顺便掀开她们的裙子,治病救人。
大地之母不干预生老病死,路易丝没事便去城外采集草药,成了兼职药剂师。
牧师很想拒绝,但妓女的捐献维持了教堂运转,卡里姆被迫向现实低头,只把反对停留在口头上。
夜幕降临,牧师穿好外套,接下来要干的事不太光彩,非得晚上去不可。他关好破旧掉漆的大门,戴上神职人员惯常的黑帽,把圣像放到袍子前,这打扮能让他免于被执行宵禁令的巡逻队盘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