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雪盖住了很多东西,房屋,道路,长得不够高的灌木,以及死掉的动物,还有人。总有初来匝道的外乡人喋喋不休的说着雪原有多美,那是因为他们在化雪前便会离开,见不到之后的丑恶。外地佬可以轻描淡写,站着说话不腰疼,但本乡本土的唯有默默忍受之后的一切脏乱和其他。
道路泥泞不堪,在某些洼地甚至形成了积水潭,进一步加剧了行军的艰苦。骑兵尚好,大不了下马牵着坐骑走。押送马车的农奴和步兵就惨了,装载粮食的马车一旦陷入淤泥,前面要人拉驮马,后面要有人推车。即使最终走出来,也得全身上下溅满了烂泥浆。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极端倒霉的个例中马车轮直接散架,于是粮食被转嫁给驮马和农奴来扛。步兵拄着长矛骂骂咧咧,踢敢于偷懒的家伙的屁股。
在烂路上挣扎的车队拖累了整体速度,公国是个远比帝国贫穷落后的小国家,缺乏皇帝那样说一不二的统治者。在帝国方面有意而为,乃至鼓励下,公国贵族首鼠两端也是常态。由此带来的诸多后果中,糟糕的路况只算其一。
旧帝国留下的帝国大道在公国根本没得到维护,据说这是大公对帝国一种消极防御的手段。
队伍走走停停,到后来叶莲娜发起火骂了热尔基两句脏话。新任将军不知是不服气还是表忠心,亲自拿皮鞭走到队伍末尾,抽打农奴的动静听得艾琳一连回了几次头,但精灵游侠最终也没说什么。
倒是艾拉骑马跑下去,制止了肆意施加的暴虐。别看热尔基站着都快跟骑马修女平视,他却是个虔诚信徒,对黑皮肤异种族的神眷之女言听计从,毕恭毕敬,比对叶莲娜态度都好。
冬天不适合打仗,既饿又冷,可开春难道又适合吗?丹德里安和克劳斯并肩而骑,没忘记跟这位职业军人分享自己的疑惑。
骑士在说话前特意看了看叶莲娜,女领主一马当先,头都不带回的。就算如此,克劳斯仍然有个很明显的停顿来斟酌用词,等他想好了,便用很客气的语调说,叶莲娜女士在他见过的女人中不算完全的门外汉。
诗人怀疑的眯起了眼睛,首先不提女人跟打仗能有多大关系,这就足够荒唐了。何况你克劳斯又见过几个女人?不是号称不近女色嘛。
哦,克里斯蒂娜,大诗人想起来了,又一个他想搞上床但没得手的女人。想想里昂·伍德的死而复生,丹德里安很庆幸克里斯蒂娜守得住没上套。
否则被屠龙勇者一刀两半,恐怕全帝国也不会有人给他鸣冤。
总之如果是我,绝不会在这种天气出来晃荡。丹德里安低头看着马蹄下稀烂的泥地,心疼那双好靴子。
这里已是第四个村庄,仍然没能找到一个活口,不管是自己人还是敌人。农奴没有迁移的自由,没得到地主许可的农奴哪怕是出村都得多看两眼,免得落到猎奴队手里。缺乏流动性导致这帮人极易管理,领主但凡开口,只有跟着走的命。
因为从法律上来讲,农奴全家和领地里的猪羊牲口都是领主老爷的财产。
无人照料的房屋先是被雪埋住,又经历了之后的融雪,木门都泡烂了卡在门槛上,士兵们图省事砸起了窗户板,再朝里面伸个头咋呼两声算完事。偶尔也有例外,总有那么几个顽固分子不愿跟老爷去城里避难,宁愿呆在家里碰运气。这样的人往往非常老,老到领主都不想大动干戈抽鞭子,也就随他们去了。
贱民那条烂命,不值得老爷费心思惩罚,反正寒冷又缺衣少食的冬天会迅速杀掉落单者,比沾水的皮鞭效率高得多。而哭哭啼啼的家人?老爷有的是手段保证其乖乖上路。
等到雪化了尸体也就跟着腐烂,可想而知屋里的味道。为了防止瘟疫,发现有死人的房屋都被做了标记,等最后点火烧了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