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切的开始,大家都这么称呼他,那是尊称。他其实更喜欢自称“一切的终结”,但没人愿意如此称呼。可能因为那些人都死了吧,没能活下来传颂他的事迹。
他想不通,死有那么可怕吗?世间万物生来死去才有平衡可言,否则世间都挤满了生者,世界再大,迟早也无立锥之地。
他一手创造了这个世界,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世界的边界该在哪里。
是时候结束了,难道不对吗?孩子们?
神睁开了眼睛,他拥有地表爬虫类的特点,刀锋般的瞳孔,五彩斑斓的眼球,以及比钢铁都坚硬的鳞片。苏醒的神从容身之地往上爬,每上去一点,都让他伟岸的躯体进一步暴露在阳光之下。
天上的太阳是血红色的,会烤焦敢于蠢到暴露于其下的笨蛋。可神是例外,盾牌大小的鳞片挡住了阳光,反射出独有的光谱——银白中带着金黄。
鳞片和太阳的角力难分胜负,神似乎觉得无聊了,他弓起了腰,脊背上的骨刺和鳞片相互配合,闪耀的光芒到了足以致命的程度。空中有不少黑点掉了下来,都是这个世界的生灵,其中许多还是他亲手创作的,可他连看都懒得看。
无聊时打发时间的小作品罢了,不值得停下脚步。神展开翅膀,飞了起来,在地面投下了浓重的阴影。有了片太阳无法荼毒到的角落,哪怕是转瞬即逝,仍然有许多枝条破土而出,表达了对生的渴望。
血色的太阳紧追神的脚步,杀死了每一个露头的植物和动物,以及别的东西。
这是深渊的第一层,在太阳下露头本就属于极其愚蠢的行为,死就死了吧,没什么好可惜的。神扇动翅膀继续前进,在空中飞行的每种生物都以最快速度避开了他,从小恶魔到巴洛炎魔,没有恶魔敢于挡住他的去路。
避开是明智的选择,即使他是他们的父亲,他们的创造者,但他也可以成为他们的毁灭者。
只要他想,没什么不可能。
万渊平原的景色乏善可陈,不止是太阳,到处都是红色或者说血色的,其中也包括了水。汹涌的河流把平原一分为二,不管岸上还是水里,颜色都出奇的雷同,甚至味道都差不多。一望无际的红土地上被点缀了许许多多的石笋,最高最粗的那些犹如山峰,带着这片土地上生灵对太阳的怨恨,直冲天际。在石笋之间的阴影里,才是孕育生命的地方。
生命?神的蜥蜴脸很难做出太丰富的表情,他勉强咧开嘴模仿冷笑,表达了对“生命”这个词汇的蔑视。
万渊平原本不是这样的,所谓地狱,是凡人的叫法。尽管对凡人来说难以存活,但当年的万渊平原比现在还是多了些许生气。
但谁叫这里成了他的监牢呢,犯人心情不好,牢房也就连带着遭了殃。
太阳杀不死他,对居住此地的大恶魔也同样不起作用,也因此,强大的家伙们统统选择在开阔地居住,不像躲在石笋林里的渣滓。
大咧咧的举动也让他们极易暴露,神很快就在一圈石笋围成的大空地中央找到了他想找的对象。
你就非得坐在一堆白骨上是吗?蜥蜴脸再次挂上了在其他生物看来很难称之为笑脸的狰狞表情。他降落时的动作相对于庞大体型简直温柔到不像话,跟表情很不相称。
感谢神的温柔,等落地的震动停止,骷髅山也就塌了一半而已。
恶魔到了王子的位阶不会被从天而降之类的雕虫小技吓住,更不可能被倒塌的骨堆淹没。骷髅王座的主人在半空中悬浮了一会儿,俯视那颗巨大的龙头,似乎举棋不定。
是下去,还是逃走?
传说万渊平原没有尽头,凭自己的本事,走多远都可以。
“下来吧,无面者,让客人等可不好。”龙头抬了起来,上下牙一张一合所暴露出的空间,囫囵吞了恶魔王子也是绰绰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