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时携手赴天涯,共寄情心于人间。青丝一瞬成白发,颜笑回首已昔年。
碧空行万里,湛湛好蓝天。
风吹云动,云随心动,天与风与云,往往是在一起的。可这里的天空,却与他处截然不同。天依旧是明朗洁净,风依旧是婉转轻柔,但那悠悠飘荡的云,此时此刻,是一朵也未瞧见。
除此景象之外,烈阳或者皎月,亦是不见踪影——这没有云的天空,会不会有些单调呢?
不会的。虽无云,却有瑞气与霞光,一道道、一缕缕,与那温暖的光线互相缠绕,不仅不会单调,更是带有几分静谧悠远。
有天便应有云,如果天上没有云,那么,云又会去哪儿呢?
天的下面,纯净如雪的云映然于前,如烟如雾、如棉如絮、飘飘忽忽、随风而去……
此外,白的云很多,其它的云同样不少,梅染、落栗、鸦青、水碧、苏芳……色彩纷繁多样,形态亦是不同。
诸多云汇集一起,已成为茫茫无际的云海,当清风拂来时,它们便如调皮的孩童,肆意地玩乐翻涌。
云海之上,天穹之下,有一四面皆是绝壁的峰崖。
崖壁险恶高峻,怪石嶙峋,好似刀砍斧削一般——险则险矣,却也不失为上好的宝地。就在这崖壁之中,生长着一株株瑶草奇花,光晕缭绕,喷香吐蕊;也有一些石窟洞穴,其内有一些仙灵小兽,时不时地探头而出,憨头憨脑,模样甚是可爱。
崖上地势开阔,青青绿草点缀,各色娇花芬芳,小兽们自在嬉戏,蝶蜂们欢乐游玩,暖光缓缓而落,柔风缓缓而吹,清香袭人,优雅宁静!
崖前铺有一条碎石小路,小路的尽头,是一矮小峰峦,而小峰峦顶端,筑有一茅草小屋。小茅屋面积不大,顶部由茅草铺就,屋身由竹木搭建,整体简单且平凡。小茅屋前,还有一低矮的古朴石桌,石桌呈圆形,周围是五把同样古朴的石凳。
小茅屋的周围,也是瑶草琪花遍地,姹紫嫣红好美景,沁人心脾酔芬芳。只是不知为何,竟是不见一只小兽蜂蝶。
远处有柔风袭来,有叶子摇动,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响。
崖边之上,有一棵生命精气异常浓郁的大树。其叶通体墨绿,宽大而饱满,闪烁着晶莹的光泽,有好些叶片,也缭绕着淡淡的仙雾,散发出淡淡的神圣气息。葱郁的枝叶之间,有几个光团特别耀眼,朦朦胧胧,根本看不清到底是什么。古老而粗壮的树干上,爬满了遒劲的斑驳纹路,透示着此树已历漫长岁月。
有几条树根从地上钻出,纵横交错,苍劲有力,宛若一条条霸气的蛟龙。在树干下,还有一汪数尺来开的泉眼,泉的上方弥漫着晶莹赤霞。泉眼中的水,洁净赤红,不染尘世间一丝污秽,散发着深邃通透之感。
大树中段,在树干与枝杈相接的部位,有一座绿色小木屋。
木屋四四方方,通体不过一丈大小,小巧而精致。没有瓦片,没有石料,上至遮风挡雨的屋顶,下至巩固房屋的梁柱,所有的取材,都来源于这棵大树。再看屋门,只能容个儿童自由出入。
从远处看,小树屋与大树融为一体,看起来没有任何分别。
大树高约七、八丈,拔地而起,直通天际。葱葱茏茏的枝叶树杈,尽情往空中伸展,好似一把巨伞,欲想遮蔽整片天空。整株大树缭绕着淡淡神辉,一半位于崖内,一半位于崖外。
时有清风袭来,吹淡崖下云海,若是垂首向下望去,可见瑞气弥漫的群峰山脉,可见金光万道的宫楼殿宇,以及乘云气、御飞龙的各色仙人……
树——屹立崖边,盛放着生命,映照着诸天。
传说,仙界之中,无争崖之上,长有不死树,树上结着不死果。吃了它的枝叶果实,可令人长生不老、与天地同寿、与日月齐辉,亦可令死者起死回生,可谓神妙异常。
在这不死树下,还有一眼泉水,名叫赤泉,饮之,也可以长生不老。
此时,树的下面,有两个人——两个老人。
寻常的粗布衣服,寻常的相貌神态,寻常的翠绿细竹,两位老人各坐一把逍遥椅,正做着垂钓之状。奇怪得很,翠绿细竹之上既没有钓线,也没有钓钩、钓饵,且他们的垂钓所向,竟是崖下茫茫无际的云海。
“老头子,你钓到宝贝了吗?我呀,今日运气着实有些差,八个时辰了,除了一株忘忧草,一块五光石,再无一物。真是恼人至极,无趣啊无趣……”
“有草名忘忧,食之令人好欢乐,忘忧思,故曰忘忧草。此乃一株神奇宝药,长于天险绝地,其畔常伴有大凶之兽,普通修炼者极难获得。”
“人活世间,千般烦恼,万般忧愁,困苦累于一身,终生难展笑颜。但若吃了这‘忘忧之草’,便能终生欢乐,潇洒恣肆,永远不被忧思所羁绊。忘忧忘忧,忘了就好,梦里知多少!这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神物,老婆子你不妨尝尝看。”
“呸,我才不要呢!没有忧思烦恼,我的快乐也将毫无意义,那是不圆满的。最重要的是,若我吃了这忘忧草,而在哪一天,你惹老太婆我生气了,我却依然和颜悦色的跟你说话,那多没意思,找不到理由骂你、打你的日子,我是万万过不来的。”
“老不正经,你孙子要是听到你说这样的话,肯定会笑死你。”
“哈哈哈哈,我不会让那个‘鬼灵精’发现的。老头子,你再帮我讲讲,这五光石有什么用处呗!”
“这五光石啊,也是个好东西。这种发出奇异五色光芒的石头,只在一个大世界未形成前,且处于混沌状态时,方有极小几率产生。既可以用来补天,完善天地法则秩序,也可用来与人对敌,百发百中,专打人头脸。”
“老婆子,钓了这么两样好东西还不满意,可真贪心得很啊!”
“哼,你个老头子,就如你所说,可对我们也毫无用处不是!吃不得、喝不得,瞧也没啥意思。”
“你说得倒也在理!成仙无数岁月,这天地间的宝贝对你我来说,确与凡尘俗物一般无二,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你我对这小玩意不感兴趣,不代表那个‘鬼灵精’不喜欢啊,哈哈哈!”
“哈哈哈哈,对对,这个鬼灵精啊,天天就知道胡闹,要么就上山捉鸟,要么就下水摸鱼,还整天打架斗殴整蛊人,时常再来个他们小屁孩间的‘帮派大战’,整天没个孩童样,哎呀呀,可真真是愁死我了,也不知道过来给我捶捶背……”
老头子不老。身形清瘦,面色红润,嘴巴附近稀疏的蓄着一些短而硬的胡茬,这是个硬朗的老头;一双淡然的眼眸,浅放在微微下陷的眼窝里,只有很仔细看,才能发现那历经世事的沧桑;梳着一头十分认真的长发,没有一丝凌乱,可那一根根银丝,还是在黑色中清晰可见。
背靠逍遥椅,左手持钓竿,右手品香茗,举止间自有一番风流。
老婆子不老。身材玲珑,眉眼温柔,一头乌黑却不再亮丽的长发,安静的盘在头上,这是个慈祥的老婆子;抬头纹和眼角纹都有了,虽不能说清晰可见,但也总是在某个时候突然出现,一条条的,好像一波三折的往事;皮肤也不白了,有点暗黄,有点松弛,哪有年轻时那么美。
细细的钓竿被她轻轻放在身侧,一株半尺长的幽草,被其握在左手,一块发出五色光的石头,被其握在右手,正往老头子那个方向递去。
递去的时候,举止悠然,神态温和。
“老头子,把这两样小玩意儿放进鱼篓去吧,乏了,不玩了。”语音舒缓又好听,虽没有少女的嗓音动人,但也没有年老之人应有的苍老。
在老头子的逍遥椅右下方,有一个竹篾编织的绿色小鱼篓。老头子没有伸手接的意思,左手依然持着钓竿,右手的香茗却不知何时,已飘浮在身旁右侧。
“乏了,那就看我垂钓。”
语毕,没有起身。但见他放于一侧的右手摆了摆,老婆子手中的两件小玩意,便像长了翅膀似的自己飞向鱼篓,待到达鱼篓附近时,突然又变得越来越小,直至完全没入小鱼篓。
准确一点来说,老头子只是食指勾了一勾,其余没有任何动作。
乏了的老婆子,的确没有再次拾起钓竿,想不到的是,她好像真的很听老头子的话,身躯靠着逍遥椅,将一侧脸转向老头子的方向。
接着,就那样静静地看着,看着,她目光如水,温柔至极,好像一千年、一万年都看不够……
此刻,天清云淡,白光柔和,有清风徐来,吹动了崖边小草——时间最是无情,它从不因任何外物,而停止前行的脚步。
此刻,时间仿似过得极快,又仿似过得极慢,崖边的两人,好似就那般静静的过了百万年,又好似就在转瞬间。
老头子没有转头,他持着钓竿缓缓地离开座椅,向前走了几步——前方是绝壁悬崖,已经无路可走。
这时,声音响起:“看了一辈子了,从翩翩少年看到暮暮老年,从弱小凡人看到强大仙人,成仙无尽岁月你又看了无尽岁月,还没看腻啊?”
“时光静好,与君语;细水流年,与君同;繁华落尽,与君老。我不想看腻,也永远看不腻……”
立于崖边的老头子,嘴角微微勾起,淡然的眼眸中,也泛起了温柔的涟漪。
“多大岁数了,还老不正经的。”
靠在逍遥椅上的老婆子笑了笑:“当初年少,你不是很喜欢吗?”
“那……那……那毕竟是年少嘛,”老头子有些窘迫,“现在……现在我们不都变老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