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居正此时已经彻底明白了朱翊钧的想法。

针对冯保，是测试三人是否在乎皇权的纯净，如果三人不管的话，那么当这个小皇帝要夹在权臣、宦官、后族三者之中，无论白天还是黑夜都是敌人环绕，那有可能连一个安稳觉都没法睡。

针对皇位，是测试三人是否有做‘孤臣’的想法。

什么是孤臣？

那是除了皇帝，满世界皆敌人的极端权臣。他不会有自己的利益集团，不会有自己的未来，所有的一切都是源于皇帝的信任，若有，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若无，诛九族、抄家、车裂等等酷刑随机一个或者多个！

这真的是一个十岁的孩子么？！

张居正在朱翊钧的身上看到了嘉靖皇帝的身影，那可是凭借自己超高的智慧，将所有大臣掌握在股掌之间。然后潇洒求道几十年不上朝的猛人。

高拱沉吟片刻，开口委婉的劝说道：“陛下刚刚继承大统，正是大赦天下，施恩于民的时候，若是贸然动刀，必然会影响陛下威望啊。”

朱翊钧深深的看了高拱一眼，果然是标准的‘鸽派’思想。看来当初斗倒严党，已经耗尽了高拱的全部热血。

高仪则是听出来朱翊钧的意思，现在是露脸的机会啊，自然要懂得把握，但也不可太过张扬，否则惹怒高拱，也是给自己找罪受。

“陛下，高大人说的是。但微臣也认同陛下所言极是，只不过当前并非良机，等陛下威望已成，再行此事。”

朱翊钧对于高仪这种得罪，但又不完全得罪的做法，实在太过理解。这就是成年人工作生活的日常嘛。

突出一个圆滑！

“那张大人呢？”朱翊钧想看看这位未来十年的猛男是否敢直言师之‘过’，国之‘过’。

高拱对于高仪的表态略有不满，此事就应该和自己站在统一战线。把小皇帝的不切实际想法直接掐灭。现在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自己的好弟子身上了。

张居正看到了恩师给自己打的眼色，回了一个放心的眼神。

他没有立即回答朱翊钧的问题，而是问道：“陛下刚刚说，退位后当个蛀虫。那吸的不也是咱们大明百姓的血。陛下既然不忍他们辛苦上缴的税款，进入贪官污吏的口袋，为何退位后还要加入？”

朱翊钧淡淡的看着张居正没有回答。看看他是否够胆骂自己。

“想必陛下是对大明现在的状况失望了，才会忍痛退位的。但是既然陛下有心为他们做点什么，那就更不能轻易放弃。我大明百姓，实在太需要一个明君了！！”

高拱二人，甚至包括朱翊钧都没想到，张居正居然胆大包天，一口气骂了明朝9成以上的皇帝！

朱翊钧立刻摆手制止了高拱二人准备给张居正找补的动作。

微笑道：“知进退，晓轻重，重得失，可是明君？”

“一往无前！抛却小义！不计得失！才是明君！”张居正咬牙切齿的说道。

“那时，昔日恩师成为政敌……”

“不怕！”

“那时，昔日亲人成为蛀虫……”

“可斩！”

“那时，你的背后有朕……”

“谢陛下恩典！”张居正重重磕了一个响头。而一旁的高拱气的老脸刷白！

看着离去的三个背影，明显瞬间分成了两个阵营，高拱二人虽相依结伴，但是气势上完全败给了一人悠哉慢步的张居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