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潼关再往北十余里,便是一座码头,那码头无名,只不过因为离潼关最近,便被世人称为潼关码头。
潼关码头说是码头,但实际上却和一个小镇差不多,太平时候住着几十户人家,靠经营客栈和做船把头过着还算宽裕的日子。不过现在日子不太平了,原来的几十户人家搬走到只剩下十几户,只能靠打渔和船渡的营生来讨生计了。
不过这几天以来,这潼关码头似乎又恢复了太平时候的熙攘,行走在小镇的人也多了,原本无人住的空房再次有了人烟。如果忽视这些人那股刀口舔血的剽悍气质的话,还真像是一处没被乱世所干扰的繁华码头。
“当家的!西边又来船了,现在距我们估计还有五里不到!”
码头的栈桥上,一个青巾包头的敦实汉子正眯着眼享受着江风,一个船工打扮的手下来到他身边,匆忙报告道。
“是官家的还是商家的?”
“看着像是商家的,应该是从关中逃出来的大户。”
这几日间各种船来来往往,那船工也算是见了不少,他现在已经能判断往来船只的虚实了,就算不是百发百中,也能混个八九不离十。
“大户啊……”
青巾包头的汉子舔了舔嘴唇,他看向身边的一众喽啰,几人脸上都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其中一人掏出随身的号角吹响,一长一短两声便回荡在码头之上。
号声之中,整个码头小镇瞬间活跃了起来,原本在街上随意游荡的人们立刻回到各自位置,面善的化身招揽客人的店家,体壮的则化身装卸货物的劳工,哪怕是吹号的那领头汉子,也随手扛起了一个木箱,变成了诸多劳工中的一员。
很快,江面上便出现了一道影影绰绰的船影,那船本是在江心航行的,不过似乎是被码头的熙攘所吸引,它逐渐偏向河岸,船帆也随之收起。
那船一路减速,在快要靠近的栈桥的时候停下,随后从上面抛出几条麻绳,几个赤膊的汉子跳入水中将绳子捡起,然后在他们的拖拽下,那船缓缓终于靠岸了。
“这位客官,您是要……”
先前报信那个船工打扮的手下赶忙朝那下船的人凑了上去,他一脸谄媚的笑,就像在码头上拉客的客栈店主一样。
“三间上好的房间,另给船上补充些吃食补给。”
率先下船的那人看样子是个管家,船上颠簸的风浪似乎并没有衰减他那副狐假虎威的气势。踏在陆地上的他重重踩了两脚地面感受了一下平稳,随即赶忙回头迎去,一名须发皆黑的贵气老者正在家丁护卫的搀扶下从船上下来,而那老者的身后,则是同样一身贵气的几个家眷。
是条大鱼啊。
伪装成客栈店主的船工眼中闪过一抹狡猾与得意,他不动声色地看向一众正搬运者货物的劳工,交换了一下眼神后赶紧催促着吆喝道。
“都聋了吗?!听不见这位老爷的吩咐吗,赶紧把东西搬上去!别让我拿鞭子抽你们!”
对着劳工吆喝完,他又转过头,换上一副谄媚的笑容。
“几位爷,咱这边走。”
“嗯。”
从鼻孔里哼出一声嗯,那管家模样的点了点头,身后的贵气老头脸上也同样露出了满意的神色,跟上了那船工的背影。
关中兵祸突然而至,他们这般的地主豪绅已经夹着尾巴做人好久了,如今被这般热情地招待,让他们终于感受到了久违的尊贵地位,而对于那些上船的劳工,他们也只当是抢客人的手段罢了,虽然无礼,但也情有可原,不用多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