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还是当日她来时的光景,庭中,燕白摆了茶盏,正一个人饮茶,听见脚步声,他稍稍抬了抬眼。
看见是她,也没说什么,手指轻抬,指向了暖阁。
“谢谢。”云歌辞匆匆道了谢,人没有停,直接入了暖阁之中。
时值黄昏,八月初的沧州已经有些凉意,暖阁内帘帐垂落,风从门外灌进来,帘帐如波浪翻滚,她瞧见了帘后床上那人。
他身上,穿着那一件她未他买的袍子,安静地躺在床榻之上,脸色微微发白,睡得很是安稳。
她的心颤了颤,提了起来。
走近他的脚步,都不自觉地放轻了许多,生怕搅了他的梦境,那些梦,藏着他所有的美好心事。
她在床前停下,静静地看了他许久,男人很安静,并没有感知她的到来,长时间的,静默无声。
他不是这样的人的,萧易寒的警惕性极高,睡眠浅,莫说是有人到了跟前还浑然不知,便是风吹进来的声音,都能让他惊醒。
以往和他共眠的那些夜里,她总记得在睡之前,要把窗户紧紧关上,生怕这一夜,他睡得不安稳。
在没有她陪着的夜里,他也能睡得安稳了,或许是因为这一场病来得凶猛,或许是,他真的累了。
等了她这么多年,守护了她这么久,为了她,呕心沥血地算计了这一场天下局,他一定很累。
他本可以一生安然,站在云上之巅,衣不沾风尘,高高俯瞰世人,人间那些苦难,在千里之遥。
为了她,他把自己,变成了附在她命里的一粒微尘,与这世间走过,尝尽千辛万苦,到头来,还是一无所有。
她只觉得苦,为萧易寒苦。
这一刻,她的心如无主风尘,凌乱飞舞,狠狠地咬住唇,不敢发出半点声音,恐他这一觉,难得安稳。
她在他的身边躺下,把他的手握在手中,两个人平躺着,亲密无间,可又安静得近似同床异梦,两两安歇,寂静无声。
靠近他,是她最安心的时刻,能躺在他的身边,触碰到他的温度,这幸福,便足够让她心满意足。
所求不过是这一人,奈何天不如人愿望。
夜色悄然降临,她在长长的悲伤里,静躺在他的身边沉沉睡去,她无比清楚,这或许是最后一夜能如此安静地和他入睡。
沉睡去之前,她觉得眼角有些湿润,打在枕头上,枕巾湿了一片,她不敢哭出声音,隐忍到心尖疼痛。
不知道睡了多久,她隐隐感觉到身边有人动了动身子,被子窸窸窣窣响了响,很快又安静了下来。
意识在一瞬间清明,是他醒了。
她仓皇睁开眼睛,眼前覆盖着沉沉的黑暗,可她就是能够感知他的目光,男人在黑暗里,同样在看她。
隔着黑暗,两个人静静地对视着,谁都没有说话,只听见风声卷过枝叶,沙沙声此起彼伏。
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寂静的夜里,突突地跳动着。
忽的脸上一热,他的气息靠近来,扑在她的脸上,温热滚烫,他的唇同样炙热,落在她的唇上,她的脑袋,一瞬有些模糊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