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贵妃拍了拍他的肩膀,认真的说:“你是母妃唯一的儿子,也是皇上唯一的儿子,你以后的路,早就是注定了的。”
“母妃……”萧青贤看着眼前的薛贵妃,眼底是深深的不可置信,以前他只以为薛贵妃心狠跋扈,但却从没想过,薛贵妃能做到这个份上,他几乎是很艰难的出声,声音发涩:“父皇会有……什么不测吗?”
“你说呢?”薛贵妃淡淡说:“皇上龙体欠安,具体什么情况,还要靠太医诊治,本宫也不好断言。”
“那顾潇然呢?”
“顾潇然——”薛贵妃声音忽然转冷,几乎是咬牙切齿:“他杀了本宫的芙儿,本就是罪无可恕,更何况如今还谋害皇上,就是万死也难赎。”
萧青贤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凤仪殿出来的,他眼神呆滞,神思恍惚。薛贵妃吩咐人准备软轿送他出去,他不理会,亦泽想要上前扶持他,他抬抬手推开了。
他就那么一路从凤仪殿往崇德门走。
这宫中不需要他在,他什么都做不了,如果抗议,那么,肖像元子瑶的鱼薇薇又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他已经亲眼看过子瑶死在自己眼前,如今还要再看一次吗……
马车一路回到了献王府。
当萧青贤呆滞的失魂落魄的下了马车的时候,早侯在一旁的柳凝立即迎了上来,“王爷……”
亦泽冲她摇头。
柳凝便也住了口,随在萧青贤身后回到了书房中,亦泽将所有下人都带了出去,只留下柳凝。
柳凝把香炉内的香灰扣出来,填上了一种安神静心的香料点上,然后将窗户打开,让阳光从外照进来,将窗前那绿植的叶子照的晶莹剔透。她自己则回到了香炉边,轻轻打着扇子,就这么安静的陪伴着,不去打扰萧青贤。
只是香烟袅袅之间,柳凝还是禁不住抬头,从这烟气之中看着萧青贤弧度美好的侧脸,微微弯曲的背脊和微白的脸色让她的心底泛起疼痛。
看到萧青贤的样子,她已经知道,是宫中事发了。如今的萧青贤不需要人在耳边呱噪的说什么,也不需要人压制不住好奇心的不断追问,甚至不需要人劝慰和安抚,萧青贤需要的只有安静,他要在这份安静之中想清楚,自己面对的到底是什么,自己眼前能走的路又是什么。
柳凝觉得遗憾,萧青贤这样生性悲悯的人,竟然会有薛贵妃这样强势而又心狠手辣的母亲……自己如此的喜欢他,喜欢进了骨子里,却只能把所有的感情压在心底,还要用全部的心力,为自己、为母亲报前世的仇怨……这到底又是怎样的孽缘?
她慢慢垂下眼眸,让自己静心,不必想,不能想,想亦是无解,只能不断往前。
如今,她离自己的目标又近了一步呵。
……
有素衣人匆匆离开了鸿蒙王府,鸿蒙王正拧着眉毛在书房踱步,华云却破门而入,“出什么事了?”
鸿蒙王皱眉:“云儿?你怎么来了?”
“父王,是不是潇然哥哥出事了?!”华云却只顾着追问,脸上神色焦急。
鸿蒙王在朝这么多年,原先也对这种布置暗线打听各方消息的行为嗤之以鼻,但年岁大了之后,牵挂越多,对许多事情反倒越发留心起来,不怀那些做恶事的心思,但也要对局势清晰明白,至少能自保。
那素衣人华云认得,正是鸿蒙王放在宫内的暗线。
今日皇宫中秋宫宴盛通皇帝和薛贵妃没有出现,献王提前出宫,顾潇然进宫后没有出来的消息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她不知道都难。
她虽不接触朝政,却也敏感的察觉到这些事情很不寻常,联系如今京中风向,要让她不想到顾潇然身上去实在太难。
鸿蒙王深吸口气:“事情有些棘手,你在家中不要乱跑,为父自会妥善处理。”
“到底怎么了父王,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什么事情?!”华云急道。
鸿蒙王却并不打算多言,招手吩咐:“来人,把郡主关进桂云阁去,不得擅自出入。”
一声令下,华云被华忠带人拉了回去,留下不甘心的喊声:“爹,你带我一起去爹——”
这次的事情危急,如果处理不好,可能都要将华云送出京城去清河郡主处避难。鸿蒙王怎么可能带她前去。
……
漆黑的天牢里,阴暗而潮湿。
顾潇然双手被铁链吊起,双脚离地,周身都被铁链捆缚,素色的衣衫已经沾满血污,头无力的垂着。
他被关在一个四面封闭的铁牢里,有个长脸带着面具的瘦高青衣人双手环胸立在铁牢角落,手上拿着一把带着倒刺的铁鞭。
自从被关进来,这个人每隔半个时辰会抽顾潇然三十鞭,如今顾潇然可以说遍体鳞伤,浑身没有一块好的地方,而下一个半个时辰时间又到了。
青衣人手腕一抖,铁鞭啪的一声打在地上,抽起一鞭的泥污。
就在这时,铁牢外面响起脚步声,青衣人手一顿,听到外面有吩咐声传进来:“把门打开。”
青衣人收起铁鞭,将门打开。
外面,一身便装的薛相带着斗篷帷帽站在那儿,瞧着里面的情形,脸上平静的仿佛在看死物,眼底一点温度都没有,“招了吗?”
青衣人摇头,比了两个手势,竟是个哑巴。
薛相说:“没想到你倒是个硬骨头,本相倒要看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去!”
被吊起的顾潇然咳出鲜血来:“你们……又哪里是要我……招认……”
“你谋害了皇上,你当然得招认!”
“皇上的……病情……为什么忽然反复……薛相和贵妃……比我更清楚……你们狼狈为奸,还妄图让我来做你们的替罪羔羊……我告诉你们……别把算盘打的太精明……你们若杀了我……皇上清醒后不会放过你们,除非你们想……弑君……篡位……”顾潇然顺着散乱的发丝露出一个冷酷的笑容来,如此直白的话却丝毫没有牵动薛相一分表情。
薛相冷笑:“皇上的病情一直是你在照看,他的身子出了问题,不是你又是谁?你杀害芙儿的事情,老夫还没同你算账,如今你竟然胆大包天,弑杀君父——天理也容不得你,老夫劝你还是赶快招了,否则——”
他不愧是老狐狸,即便是在这种周围全是自己人的情况下,依然不说半句言外之语。
他当然想直接就杀掉顾潇然,死人又如何为自己辩解,当然要揽下所有的罪责,但他不能。如今的顾潇然虽未明白的开府封王,但身份在京城早就是公开的秘密,一旦这件事情爆出来,会立即引起轩然大波,太师那一拨人也不是吃素的,所以,为了稳定局势,他只能暂时留着顾潇然这条命,等到西京大营的神策军到了之后,一切尽在他掌握之中,顾潇然这条命还不是任由他拿捏?但,他的芙儿终归是被顾潇然所杀,他又怎能让顾潇然有一分一秒的好过!
薛相冷冷吩咐:“既然如此不识相……那就给本相好好招待,直到他招了为止,记住,留着命。”
青衣人拱手领命,在薛相走后,青衣人的视线一下子变得嗜血凌厉起来,啪,铁鞭飞来,重重落在顾潇然的身上,使出了十成的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