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是怎么回事?”
待三人回到地面后,外面原本活动的异树枝桠都倒在地上, 再没有半分活动能力。
而从地下车库里救出来的普通人, 则依旧脸『色』苍白的倒在地上, 被绳子捆住,令人震惊的是, 他们身上, 那些被自己抓挠得血肉模糊的皮肉上,钻出一根根幼小柔嫩的绿『色』细苗。
鲜红的血『液』还未凝固, 嫩绿干净的绿芽从中生出,形成鲜明对比,让人不由得遍体生寒。
“救出来就成这幅样子了,先带他们去医院看看。”
旁边停着几辆救护车,不断有医生护士上上下下,将伤员抬上担架。
也没给他们解开身上的绳子。
在罗哲玉眼中, 这些人身周都萦绕着淡淡的黑气。
他们神情略有些呆愣, 并不是痴傻的呆愣,而是一种身体被掏空后, 自我恢复时放空大脑的状态。
那两名老人此时也醒过来, 双眼盯着头顶的虚空,眉头紧皱,时不时抽抽嘴角, 似乎是身体某个部位的不适所引起。
绿『色』嫩芽也长在他们身上,细细的尖迎风招展,那根底, 似乎在汲取营养,以供自身成长。
绿芽的根扎在老人的身体中,汲取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他们看起来很痛苦,为什么不把这些绿苗从身体里取出?”罗哲玉问道。
“植物在鲜活的人体上发芽,这种事太罕见,不敢贸然将它们祛除。”
怕的是会因此产生更严重的后果。
点点头,罗哲玉便同众人一起看着这些普通人被送上担架。
他的银白『色』火焰可以烧阴物,也能毁异树,对这些异树在人体中留下的幼苗,应当也是能够烧毁的。
但就像刚才那名队员所说的,如果没能瞬间将幼苗彻底烧毁,万一幼苗在受到威胁后,做出无法预料的反应,对寄生的人体造成更大伤害,就得不偿失了。
文锦目不转睛地看着罗哲玉。
后者故意没去看他,岔开话题道:“舅舅,异树现在没动静,我们再下去看看?”
他对窟窿下的深渊依旧念念不忘。
文锦不吱声,双手抱胸,满脸深沉地盯着罗哲玉。
他在等一个很长的解释。
“诶?文队,你怎么浑身绿绿的?”
感受不到文锦的低气压,没眼『色』的队员路过时朝文锦心里扎去一刀,并夸赞罗哲玉的镰刀。
“哇……兄弟,你这把镰刀好大,太酷了!”
罗哲玉扭头看过去,朝对方笑笑。
没眼『色』的队员被文锦瞪了一眼:“没事干吗?去收集异树标本,清理战场。”
“……哦。”队员『摸』『摸』鼻子,悻悻走开。
“那个……打扰一下,各位。”一名医生朝这边走来。
“恐怕清理战场的事情要交给别人了,你们所有参战的人都要随我去医院做全面检查……刚刚在你们的队员身上发现密集的小红点,他说是被异树树枝上的刺刮到的,这些小红点极有可能是异树在人体内留下的种子,第一名身体发出绿芽的人当时就是这种身体状况。”
既然医生这样说了,不想成为树苗温床的人都会重视这个问题,于是当众人再次到地下车库里查看,见车库里除了一地冰块、树枝、树叶、树藤,和深不见底的天坑外,再没有能活动的异树枝桠后,便将人手分为两队,留下没有进入过地下车库的一队人先守在此处,预防意外状况发生。
另外一队去医院检查身体,若是没有问题,再回来替换守在这里的人。
罗哲玉不是监督查的人,但依旧被文锦扯去医院做检查。
一路上文锦就坐在他旁边,严加看管,面『色』沉沉。
文锦:“老实交代。”
罗哲玉:“好奇,就想跟上来看一眼。”
就看一眼,真的。
文锦:“什么时候进车库的?”
罗哲玉一本正经:“跟着一队进去的,你没看到我吗?”
文锦:???
……
文锦:“塞后备箱里那把镰刀怎么回事?哪来的?”
罗哲玉:“路上捡的。”
文锦试探道:“既然是捡的,那我扔了?”
罗哲玉:“扔吧。”
随时能召唤回来,镰刀放哪真不是事。
文锦无言。
他当然知道罗哲玉在忽悠自己,毕竟这臭小子编理由编得也太不走心了点。
但问也问不出来,还能怎么着?
小时候乖巧可爱、要抱抱的外甥长大了,会骗人,还会坑舅了。
还真是……让他没脾气。
……
乘坐的车辆很快到达医院。
众人依次下车。
医院大门口偏左的一侧停着辆三轮手推垃圾车,环卫工人在一旁打开垃圾桶,准备将里面的垃圾取出,给垃圾桶套上新的垃圾袋。
一名牵着大约六、七岁男童的年轻女人站在距离手推垃圾车不远的位置,她头发低绑,面容憔悴,另一手握着手机贴在耳旁,正在与人讲电话。
观其神『色』,心绪不宁,焦躁难安。
男童拉着她的手,东张西望,目光在手推垃圾车上停了几秒。
他忽然挣开年轻女人的手,朝手推垃圾车跑过去。
六七岁的男童已经有不小的力气,更何况他长得并不瘦弱。
只见他用力推一把手推垃圾车,垃圾车轰然翻倒,里面的垃圾四处滚落,散了一地,男童也因为用力过大,收手不及时而摔倒,脑袋嗑在垃圾车的铁皮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边隔得老远的众人都听见这声脆响。
“……你说是那小孩的脑袋硬,还是铁皮硬。”文锦嘶了口气,问罗哲玉道。
“脑袋硬。”
罗哲玉严肃认真地回答,一双凌厉眼眸目不转睛地盯着男童。
男童的母亲急忙跑过去,拉起他看了看,不住地朝着环卫工人道歉。
“不是吧,你说得那么认真,我都快信了。”
文锦玩笑道。
“铁皮都撞凹下去了,他也没哭,脑袋肯定硬。”
罗哲玉示意他看男童的表情。
文锦定睛一看,果然,那男童不仅没哭,被拉起来后还笑嘻嘻地看着手推垃圾车,仿佛额头上迅速鼓起的乌青大包是长在别人身上,不痛不痒。
“哲玉,别老盯着人家看了,就一熊孩子有什么好看的,赶紧跟我们去四楼做检查。”
文锦催他进医院。
罗哲玉最后回头望一眼,手指轻弹,一缕魂力飞散而出,贴在男童手腕上。
这才跟着众人走入医院大门。
那名小孩的身体周围萦绕着一圈淡淡的黑气,和异树身上的黑气同出一辙,与被种下种子的人很像,但又有很大的不同。
……
全身检查做下来后,果然有几个人中招,被异树在身体内种下种子。
这几人留在医院,被医生研究如何将种子从体内取出,其余人则回韵致小区替换守在车库的人。
罗哲玉和文锦身上连块皮都没擦破,自然不会有事。
医院电梯内,两人正准备离开。
“你要去哪?”文锦问道。
“我……”罗哲玉看着电梯铜黄『色』镜面中的自己。
“我去换套衣服。”
裤腿被木屑扎破,脸上也有零星绿『色』树汁,用纸巾根本擦不掉。
“换了衣服就立刻回家。”
文锦严肃脸。
“听到没有?”
“唔……好,我会回去的。”罗哲玉点头。
“那你自己找家酒店去换,别把这身带回去,我还有得忙,就不陪你了。”文锦大步走出电梯,突然想起什么,回身问道:“对了,你身上带钱了吧?”
“带了。”罗哲玉微微一笑:“舅舅再见。”
非常乖巧。
等文锦走后,循着自己发出去的魂力气息找去。
那道气息竟没走远,在医院另一栋大楼内。
他向文锦保证了自己会回家,但却没有说什么时候回家。
...........
年轻女人牵着男孩从医院大门走出,一路朝着地铁站走去。
她总是侧头去看男孩,紧皱的眉头下,那双担忧的眼睛似乎在透过男孩看着他身体里的另一个存在。
男孩边走边东张西望,每当他注视某人或者某物时,视线超过三秒,年轻女人就会紧张起来,紧紧抓着男孩的手。
用力到骨节发白。
男孩皱眉,抬头望着他母亲,那眼神里却完全不是一个孩子看母亲时该有的神『色』。
不满、烦躁、陌生、怨毒。
他另一只垂下的手动了动手指,又似乎克制般地停下,不耐道;“你捏疼我了,放手!”
年轻女人闻言,咬住嘴唇,双目水光充盈,紧握的手略松,却没有放开。
她微微仰头,抽了抽鼻尖,眼角微红,即将流出的泪水被强行压制回去。
待整理好情绪,她拉着男孩加快脚步,走进地铁站。
地铁站里总是不缺来来往往的行人。
大部分人都是能站在直行扶梯上,就绝不会多走一层楼梯。
此时直行扶梯向下移动,楼梯上零星站着六人,三名年轻女孩,一名青年男子、和两名结伴的中年男人。
其中有两名年轻女孩站在距离母子两人最近的地方,就在母子两前面几格楼梯。
男孩盯着前方看,年轻女人便也没注意到不对劲。
直到男孩再次用力甩手,试图挣开她的手掌。
年轻女人紧紧捏住他的手,一时也不管他会不会痛。
不料男孩突然低头,朝着她的手背狠狠咬下。
“啊!”
她低呼一声,虽然仍记得不放开他,手指的力道却有些松动。
男孩趁机挣脱。
他咧开嘴『露』出灿烂的笑脸,蹦蹦跳跳朝直行扶梯跳下几阶,伸出两只手,对着下方并排而站,毫无防备的两名年轻女孩,用力推下去。
“啊——”
两人不自觉发出尖叫,身体前倾,脚步迈出,双手胡『乱』去抓扶手。
站在直行扶梯更下方的人回头看过来,表情瞬间惊恐。
在楼梯上,最担心会发生的事情,出现了。
眼看着两人就要滚下楼梯,一双手忽然从背后伸出,一左一右地抓在两人肩膀上,巨大的力道让摇摇欲坠的两人站稳了脚步。
“没事吧?”
清亮如泉的男声温和道。
两人后怕地拍着胸口大喘气,双手紧紧扒住扶手,不敢松开。
待往后看去时,便望进一双凌厉锋芒的眼中。
这锋芒此时虽耀眼,却不刺人。
其中仿佛有片片刀锋,蓄势待发,当知晓这刀锋不是对准自己时,便莫名觉得非常可靠安全。
...........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年轻女子一手捂脸,一手死死抓住男孩的手,手背上咬痕深刻,隐有血迹,她连连鞠躬道歉,声音中似乎带着些许哭腔。
她站在直行扶梯不远处,被一群人团团围住。
“大婶,你小孩没教好就不要带出来害人啊。”有人不满道。
“诶,给你们看看活的熊孩子……”旁人低声喃喃,一边举着手机对着母子两人拍摄。
“慈母多败儿,你不对小孩严厉点,以后害的是你小孩啊!”中年女人一副过来人的模样。
“小时候就敢这样害人,长大了还不得……”
“说这些有什么用,这么点大,杀人都不犯法的啊……”
“啧啧……人之初,『性』本恶……”
一声声,一句句,灌入年轻女人耳中,仿佛入了铅,沉重、封闭,压得她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