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老头的家不难找,从水鬼王的院子出来,向五点钟方向飞二十多公里就到了。
三间茅草房,用笔直的圆木做围墙。茅草房是真材实料的原生态建筑,不是水鬼王那种外表古朴内里奢华的西贝货。当然,建房用笔直的圆木的确是很奢侈的,这年头,一平方公里的林子能找到十来棵直木已经要大呼侥幸了。除非是西部山区某些特别的树种。
小院前三米的地方,有一条清澈的小溪流过。溪水从岩石间流过,从卵石上跳过。在这样的环境小住几日,倒是蛮惬意的。
糟老头的确是个糟老头。脑门顶上秃了,但周围的头发却异常旺盛,一直披到肩膀。同样茂盛的还有眉毛和胡子,像杂草一样拼命地抢占脸部的空间,黑豆一样的小眼睛、草莓一样的酒糟鼻、火腿片一样的薄嘴唇只能委屈地藏在草丛里。圆滚滚的身子上套着件百衲衣,活脱脱一个老叫化。好在衣服破烂,但还算干净。
糟老头打招呼的方式很特别,他把老朋友水鬼王大骂了一顿,才把骆有成姐弟俩热情地迎进屋。
这屋子是间工作室,木桌、木凳都是糟老头手工打造的,手艺不赖。四面木墙上都装了置物架,上面摆放了各种小玩意。从装饰品到科技小产品都有,摆放随心,没什么讲究。可见糟老头并不是用来研究,玩票的性质更浓。
糟老头说自己最烦贺老鬼,总给他找麻烦。又热情地问姐弟俩有没有带食物,需要几粒皮皮欢乐豆。
糟老头一挤眉,眉毛把黑豆眼也遮住了,“哎,最近库存不多了,下手要趁早啊,如果你们没带食物赶紧去筹备,老头子我最近不想鼓捣小玩意了,嘴馋了。”
骆有成一看这老货,就知道是奸商。难怪水鬼王介绍他的时候心里一直在乐呵,偏偏又不敢在自己面前笑,把脸憋成猪肝。水鬼王是认定自己要在这个老奸商这里吃亏了。
骆有成取下背包,从里面拿出一包三明治肉脯,是用牛肉、猪里脊和鸭肉压制成的上好干肉脯。外包装的动画里,三片肉蹦啊,跳啊,拥抱啊,闹腾得很。
糟老头伸出两只手,把眉毛从眼睛前拨开,两颗小黑豆随着包装的动画上上下下跳。薄薄的嘴唇发出“嘶”的一声,随后是“咕噜咕噜”吞咽口水的声音。也难怪老奸商沉不住气,这年头外包装画变成屎的食物都不好找了,何况这种新鲜得让人感动的食品,跟才出厂的一样。
糟老头想伸手去拿,骆有成抢先一步,放回背包里。
糟老头的手定格在半空中。他的两颗黑豆眼睛转了转,笑道:
“你的肉脯成色还不错,可以交换。你是贺老鬼介绍来的,我就给你个友情价,一包换一粒。”
骆有成拉着二姐转身就走。
糟老头急忙喊:“二位留步,生意嘛,是慢慢谈出来的,你这么急躁,还怎么做生意啊?你说是不?”
骆有成盘算了一下,一粒皮皮欢乐豆能维持皮皮狗五小时的兴奋度,皮皮狗每天能接受两粒的剂量,也就是说每天最多工作十个小时
。东南方面积很大,没准得找个四五天。于是他还价:“一包换十粒。”
糟老头的眉毛胡子炸了,胡须把他的火腿片嘴唇和草莓鼻都挡住了,倒是眉毛把黑豆眼亮出来了。
“贺老鬼没跟你说过价格吗?”他指着置物架上一个飞碟形状的物件说,“看到了吗?室内小气候调节器,旧纪元的时候,市面上要卖五百信用,贺老鬼用它交换,我只给了他两颗皮皮欢乐豆。”
骆有成高频感知确定糟老头没说谎,心想这个糟老头心真黑,一颗居然卖出二百五的价。但这个价只能对水鬼王这个二百五有效。
“这玩意能吃吗?”他不屑地说,“再说你这房子四面透风,小气候调节器在你这里有用吗?拿给你也只能放在架子上做摆设。”
骆有成一语击中要害。糟老头黑豆眼抖了抖,眉毛胡子全耷拉下来了。他不甘地说:
“可你的肉脯,在旧纪元只要三十信用。”
骆有成说:“老伯,价格可不是这么定的。时代不同了,商品的价值自然也不同。比如那个小气候调节器,对你一文不值,你给贺老鬼半颗欢乐豆都嫌多。我的肉脯就不一样了,放眼世界,谁能拿得出这么新鲜的肉脯?独家供应,别无分号啊。我卖贵点,有错吗?”
听到这话,糟老头反倒不急了,他伸手理了理下颌的那蓬草,慢条斯理地说:“我的欢乐豆也是独家供应,别无分号。卖贵点,有错吗?”
骆有成一听傻了,自己挖坑把自己埋了。
糟老头一看对方的表情,立刻来劲了,捋着胡须说:“你就带着你的皮狗狗睡觉吧,再见,不送。”
骆有成在心里大骂水鬼王白痴,这么机密的信息都透露给卖家,不被宰才怪。又大骂糟老头奸商,明明心里在喊要要要,偏偏又做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江小瑜伸手轻轻扯了一下骆有成背后的衣服,示意他答应下来。骆有成传音给二姐让她稍安勿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