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有成心里骂了句老狐狸。林妈妈临走时的那句话,让他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误,他伪造的童年记忆和青年记忆同样丰满清晰,也就是林妈妈嘴里说的“新鲜”。林妈妈就像一个懂行的古董专家,一眼就能分辨出赝品和真品。卖赝品还知道做旧,但骆有成制作的童年记忆,连做旧都省了。
他想到再过一周,就要面对北常,回书院后有必要花点时间研究如何把记忆“做旧”。
知道自己被林妈妈盯上了,骆有成也不急着离开游戏,他想看看别人是怎么玩记忆的。都说他山之石可以攻玉,骆有成决定把游戏里的林妈妈当“老师”了。大不了丢掉游戏里这一小段意识,对他的主体意识并没有多大伤害,有心石和静念石在,几天就能恢复。
骆有成躺在床上,揣测林妈妈会怎么对付他。听小翠的意思,对他不利的人多半会使用暴力。他现在没有傍身的异能,于是他爬起来在屋子里翻找,在抽屉里找到一把做女红用的剪刀和三根织毛衣用的竹针。他把“武器”藏在枕头底下,又躺在床上。
骆有成没等来杀手,他等到了一个女人。女人叫蓝姐,穿着一身水红色的衣服。蓝姐比红姐长得漂亮,身材比红姐火爆,身子一扭就跟会说话似的:来啊,来啊,来犯罪啊。
被林老姑婆盯上的感觉不好,骆有成绝不敢在这里犯罪,所以蓝姐也被他观想成骷髅。“骷髅”蓝姐踩着高跟,扭着夸张的盆骨,向他款款走来。
骆有成怀疑她和红姐都是林妈妈在游戏中的分身,想恶心她一下。他东施效颦,学着商士隐的贱样,侧躺在床上,一手拄着头,双腿交叉着,夹得紧紧的,脸上绽放着做作的妩媚笑容,对着蓝姐摆了摆手:
“嗨。”
“骷髅”蓝姐猝不及防,脚下趔趄,差点摔一跤。
骆有成不罢休,继续做作地演。他坐起来,翘着兰花指,食指点在脸颊上,粗声粗气地撒娇:
“妈妈不疼我,还是蓝姐疼我。”
蓝姐的神经比骆有成期待的要粗大,她顽强地走到床前,伸出食指,挑起了他的下巴,中指还在他下巴上挠了挠。骆有成的观想法瞬间破功。
蓝姐笑道:“难怪小翠说小姐夫站不起来了,原来刘姐夫变刘妹妹了。别担心,蓝姐道行高,男女通吃。”
骆有成打开蓝姐的手,坐直了身子。他不玩了,没把对方恶心到,自己却反胃了。所以贱也是一种能力,真正的贱人在不利的情况下也能处变不惊,一贱到底。骆有成没有贱格,耍贱的戏刚开始就黯然收场。他搬出了对小翠的那套说辞:
“被长舌怪追了几条街,吓的,没关系,暂时的,过两天就好了。”
“这可不行,妈妈很担心你的,特地嘱咐我过来看看。”蓝姐的另一只手不老实地在“刘姐夫”身上捏来捏去,“肉都松了,你们这些公子哥啊,四体不勤,哪能有精力?”
蓝姐手摩挲着骆有成的胳膊,用力一拉,骆有成被拽飞了。
等骆有成站稳了,发现自己不在房间里了,而是站在一条田埂上。肩上有条扁担,两头的桶里散发着发酵粪水的臭气。他觉得浑身无一处不酸痛,扁担像是长在肩膀上的,根本放不下来。
蓝姐换了身粗布衣服,坐在田坎上给他加油助威:
“祎之,你就别抱怨了,家里就指着这几亩薄田过活呢,再挑五担咱就休息。”
换个普通玩家,没准就信了,以为自己进了一个种田副本,边上还有一个漂亮的婆娘帮着吆喝,挺美的。
但骆有成立刻意识到这里的不妥:扁担不仅仅是扁担,像把锉刀锉着他的锁骨;粪桶也不仅仅是粪桶,每桶至少千斤重。身体的虚弱其实是意识在削弱。莫说挑五担粪,再挑两担,没准意识就虚弱到能被这个女人一口吞掉。
骆有成知道这是林妈妈的阳谋,她在看自己是继续隐藏,还是奋起反抗。
这里其实是林妈妈在游戏里开辟的类意识空间,比拼的是谁的意识更强大。无关异能,意识强大者将主宰这个小空间。
他到底年轻气盛,忍不住想和林妈妈掰掰手腕,用这段残缺的分离意识试探一下林妈妈的深浅。至于他掌控这个空间后,林妈妈会不会恼羞成怒将它毁掉,他没去多想。既然林妈妈已经看出了他与众不同,不再把他当成一个普通玩家,隐藏已经没有了意义。
他意念一动,挑粪桶的变成了蓝姐,他坐到了田坎上,嘴里假惺惺地说:
“蓝蓝,你对我真好,看我累了就把粪担子抢过去。”
蓝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扭着屁股挑着担向前走。骆有成没有感应到蓝姐的任何情绪,但走进他房间的蓝姐是有情绪的。他断定这个类意识空间的蓝姐和房间里的蓝姐并不是同一人,或许这个只是游戏里的智能。他不确定林妈妈或者蓝姐的意识会不会依附到这具智能的身上。他继续口花花地撩拨:
“这辈子娶你真值了,手能提肩能扛,还能种地和生娃。就是那啥的时候,声音太难听了,嗯昂嗯昂,比驴叫得还大声。我敢肯定你能吓走一批长舌鬼。”
他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一声“嗯昂”。一只驴撩起后蹄,朝着他的屁股狠狠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