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了、不好了!”
一名穿着裲裆的小吏快步来到廊下,神情紧张。
连在一起的三间廊屋内,五六个衣冠不整,只是随便裹一件袙复,将两条臂膀袒露着乘凉的小吏,纷纷伸出头来。
“怎么不好了?”
“何事这么慌张?”
赶来报信的小吏见着这些人的模样,一拍大腿。
“嗨呀!还不快快穿戴整齐了,昨夜校场街上那位来了!”
昨夜校场街上那位!
郡守府衙中的吏员,几乎都是三姓士族的庶孽子弟充任。
昨夜三姓中,没有哪一家躲过了血光之灾的。
但这些人丝毫没有同仇敌忾之心,反倒更加畏惧那行凶之人。
听了报信,顿时全都手忙脚乱,急急各回公寮穿戴。
如今正是酷暑天气。
小吏们就算是在太守孔蘩露跟前,都不甚在意装束问题,但听闻昨夜那人要来,谁敢放肆?
那通风报信的见众人各自去了,急忙又转去右厢,继续传报。
不一时,便见一名衣裳汗湿了大半,弯着腰不断赔笑的吏员,引着一名老者,一名壮硕少年,踏入庭中。
这正是陈仲、苏元明师徒二人。
陈仲举目观看。
只见这府衙倒也气派,院落宽敞,屋舍高耸,地面上铺着一色的青灰石板,丝毫不下于彭氏私宅。
看起来,这里新建当是没有太久。
在那正堂中没有见到孔蘩露的气息,陈仲问道:“太守外出公干了么?我欲购得城外一处坡地,该由谁人办理?”
“这……”
引路的小吏不由转身张望。
只见那廊屋中一个冒头的都没有。
小吏口中发苦。
陈仲却也无意为难他,其实进来的第一时间,那些廊屋里窸窸窣窣穿衣裳的声音,就清清楚楚传入了耳中。
甚至前面那奔走传告的声音,也都根本逃不过陈仲的耳目。
但与这些人计较,又有什么趣味?
“去告诉干办之人,无需慌张,准备得当,前来见我便罢。”
陈仲吩咐一声。
那引路的小吏顿时千恩万谢地去了。
苏元明不解:“师父,他们是在做什么?当值时间,这么久不敢来见我们?”
陈仲道:“天气炎热,衣冠不整,不敢来见耳。”
苏元明“哦”着点头,想起了小时候他自己也因为天热不爱穿戴整齐,他母亲便告诫他,说人穿衣服除了御寒,更是表明知道羞臊、耻辱,是人与动物的重要区别,是“礼”的一部分,如果自己不把自己当人看待了,那么尽可以随心所欲。
从那之后,苏元明就不肯随意在大庭广众之下不穿衣服了。
“他们不敢来见师父,看来也是知道羞耻的。”
苏元明话虽这么说着,脸上表情却愈发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