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公甫以用心新政为名,坐视城外妖邪肆虐,实是为了剪除异己做准备!”
徐干说着,脸上是浓浓的失望。
“可恨粱、阴、杜三姓鼠目寸光,置百姓于不顾,待到桓志大军到来,便是岫山倒倾之势,届时民怨已归、士议无望,三姓覆没谁为之言?”
陈仲微微点头,不愧是写下二十篇《中论》之人,事情看得很明白。
又听徐干继续道:“三姓覆亡也还罢了,谢弼乃天下名士,于我蓬莱,与孔休远齐名,士望所孚,却不想竟也是目中无人之辈。他欲除三姓,与我北海黎民何干?倾轧诡谲,尽以百姓为蓍草!”
不错。
谢弼也好,北海三姓也罢,他们互相争斗,大可以当做狗咬狗。
但事实上,为了他们的争斗付出最大代价的,是北海郡黎民。
“及至时疫大起,府衙众人,避亡人如蛇蝎,竟是我学宫学子设棚施粥,须知,学宫从无修行法门,众学子一无修为在身,二无法术援护!”
说到这儿,徐干无力地仰靠在床头上,泪流满面。
“谢弼暗中输粮于学宫,乃是以我学宫学子之性命,为其纾解民怨,不至满城沸腾,而我学子,至今已有十七人染疫,三人殒命矣!”
看得出,徐干对学宫的学子们有着很深的感情。
只是他虽然看穿了谢弼的用心,却无力对抗,只能以亲身染疫,不惜死亡来进行抗争。
但是。
谢弼固然没有把黎民百姓的生命放在心上。
可他在谈起新政,谈起要为天下修行之士开辟道途的时候,浩然之气搅动天象,也是做不得假的。
屋子里,被陈仲带了进来的“小泥猴”,瞪大着眼睛,一副思考中的神色。
也不知他在思考什么。
但陈仲,对谢弼、徐干等人屡次提起的新政,却是有些兴趣了。
“不知所谓新政,与我辈修行何干?”
陈仲待到徐干稍稍平复了心情,方才发问。
徐干道:“此事,我亦仅知大略,谢公甫曾言,先师孔子重名实,而我等自《白虎通》以来,越发崇尚天命,虚浮于世,这正是导致大道隐匿之根由,故而新政便是以刷新世风,考核名实为首要,此论于魏国倡行以来,渐成风潮,如今便是要引入蓬莱。”
陈仲明白了。
蓬莱君桓志,和谢弼一班人的所谓新政,实则早已有之。
魏国炎州道,颖阴郡有荀氏一门,世代名家,后汉穆宗之时,几近极盛,当时荀氏有兄弟八人,同为一时俊杰,号为“荀氏八龙”。
八龙之后,更是出了荀悦、荀彧、荀攸。
其中荀彧、荀攸皆为魏武重臣,声高于世。
荀悦则着《伸鉴》,引起魏武重视,第一次使“核名实”的主张,登上施政舞台,由此开启了魏武用人不拘一格,唯才是举的求贤之风。
但这些仍未涉及修行法门。
直至季汉烈主刘备得诸葛孔明辅佐,凭借法家之术,获得了与魏武抗衡的力量,魏武数次遇挫,方才开始留心、吸纳季汉之法门。
这些,陈仲在游历之中,知道的恐怕比徐干更多、更清楚。
如果所料不差。
蓬莱新政,用的就是最终被称为“形名说”,融合了儒、法两家的魏国法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