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世唯把目光投向自己精干稳练的大哥,他一袭黑绸布长衫,白净的面皮胡髭刮得干净,浓密的乌发理成西式的小分头,看上去有着商人的干练。白家的绸布庄和其他铺面都由他出面掌管,手上生意事多,白仲良则管理生丝厂的技术和生产。
“说吧,唯儿,我和世轩只是精通这生意上的事,外面的时局,我们也跟不上了!”商海沉浮半生的白仲良挑起茶盖,啜了一口,不由低叹一声。
“爹,大哥,我这次留日归来,上峰给的时间非常紧迫,三天后,我必须回南京本部复职,这次回来呢,一是探望全家,二是在这兵荒马乱中,提前给父兄商量一个万全之策,以便将来时局突变,以作善后。”白世唯修长提拔的身躯,微微前倾,英气的面容军姿飒爽,锐气逼人,即使面对自己的父兄,也自有一种威势。
白世唯说完,问询的目光看向座中的二人。
白仲良和白世轩虽说是商贾中人,平日也和不少苏州富绅显贵接触,那种权势阶层带来的威势,他们能深刻体会到。
如今,这种掌控一方权力带来的官威,却在自己的儿子身上显现,他们不由得惊讶慑服,这已经不是一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他的手腕不是他们可以想象!
“唯儿,你说这时局突变,可听到南京那边有可靠消息?”白仲良警觉而敏感地问,不愧是精明人,经历过北洋政府以及民国初年军阀混战时期,对时局的动荡已经处变不惊,只是家产丰厚,不是随随便便可以处置。
白世唯郑重地开口道:“我在日本陆士军官学校学习的几年,对日本国人好战的氛围深有感触,上至军政、内阁外交大臣,下至平民浪人,都以入侵中国为要,兴风作浪,蠢蠢欲动,就连我们这一批批派出演习军事的军官,也都是喝着洋墨水,受着东洋气!表面是同期同学,将来极大可能就是沙场拼杀的对手和死敌!现在国家艰难,东三省、热河、察哈尔已经沦入日人之手,依日本人全民备战的狼子野心,华北、华东、华中危局也不可久固,我们祖居苏州,处华东腹地,紧挨上海、南京,这一代如果发起战事,苏州必然殃及。我们必须早做谋算!”
白仲良赞许,对日人的嚣张野蛮他不是没有见识,苏州自1895年开埠,日人就闯进了苏州,盘踞在六盘门一带,强据日租界,对苏州资源和百姓财富明抢暗夺、武力征服!苏州百姓也是受尽了日人的凌辱!
他支持儿子对时局之审时度势,当即欣然同样对苏家产业进行谋算,便接下问白世轩道,“世轩,意下如何?”
白世轩慌忙表态:“二弟所言极是,我做大哥的却没他看得远,爹和二弟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我全力配合!”
白仲良健朗大笑,高兴地一拍桌案:“甚好!唯儿,你说说具体的谋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