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卒们横七竖八的躺在城墙之上,僻静处守夜站岗的喻待霄身周围着待霄军主将神曲、飞龙军主将赵飞云、战甲水军主将战文,四位少年将领用手撑在城墙上,眺望着远等灯火通明的关中军大营,默然不语。
“好样的战文,你没有让你哥失望。”
喻待霄望着浓烟翻滚的水面,轻声说道。
“战家水军……都是汉子。”
待霄军主将神曲拍了拍第一次踏上战场的战家少年,轻笑鼓励道。
因为一直跟随喻启阳而导致被传染了些许面瘫的赵飞云没有说话,他只是望着战文轻轻点头。
“我哥说他一直都很佩服你们……我没想到有一天我会和你们并肩作战。”
战文胸前绷带吊着肿胀的右臂,沙哑说道。
“哈哈哈,我们有什么值得佩服的,一群只会打仗还侥幸未死的小兵痞罢了。”
喻待霄摇头失笑,神曲也莞尔一笑,他从小和喻氏两兄弟一起玩到大,性格放浪不羁的喻待霄自小便有流氓气质,他自己说的兵痞二字还真的没有辱没他。
“饶南十大名将,陛下排名第五,已故的大皇子殿下排名第四,先皇排名第三,飞云哥排第七,神曲哥排名第九,我真的有些痛恨自己白白浪费了二十年。”
一直在家族庇护下无忧成长的战文近一个月来似乎成长了很多,他重重一拍城墙,咬牙说道。
“呵呵,人各有所长罢了,我十四岁就和神曲和大哥打遍辽东少年一辈无敌手了,父亲很少管我们两兄弟,被人欺负了我们只能自己想办法欺负回去,如果有的选,我也想生在四季如春衣食无忧的江南豪族里啊。”
喻待霄轻笑道。
“你也别想着跟赵飞云比,人家是河东豪侠,八王之乱还未起时他就拉大旗造反了呢。”
“没有人生来就会打仗……如果能守住天喻城,如果你能活下来,你也会和我们一样出色的。但在和平年代,皇朝并不需要这么多武夫。”
慵懒趴伏在城墙上的喻待霄直起身来,面色稍正。
“书生从不仗剑杀人,寸语可定天下易鼎。这是天下阁阁主给龙羽逍遥的评语,你不需要像我们一样英勇善战,也许你错过了习武的最好时候,但现在学习如何治理国家也并不晚。”
“皇朝下一个盛世五十年,还需要你们去开创。”
“陛下对天喻城守城之战依然有信心?”
战文稍稍挑了挑眉毛,还是尚显稚嫩的他竟然大逆不道的将心中所想完全说了出来。
喻待霄微微一笑,不以为忤,他伸了个懒腰道:
“该换岗咯,悲天悯人愁眉苦脸是龙羽逍遥、闻人闵那群笔杆子们该做的事,我们武夫,只要骑马挥刀一直往前冲就行了。”
转身离去的喻待霄忽然停住脚步,他没有回头,但战文依然想象出来喻待霄说话时跋扈飞扬的神情。
“而且就像王老五那泥腿子说的一样,老子还没跟上官秀成亲呢,我喻待霄,绝对不可能作为一个处男死去!”
喻待霄一边走着一边解下身后披着的大氅,他走到人群中抬脚踢了踢王老五,笑骂道:
“快他娘的闭嘴吧,狼叫都比你唱的好听,真他娘的糟蹋了我写的战歌,起身给朕腾个睡觉的地方!”
“该你守夜了,别让西凉那群狼崽子们趁黑摸上了城墙。”
“嘿嘿,好勒陛下。”
王老五摇头笑着起身,接替了喻待霄接着守夜放哨。
战文看着裹甲盖着黑色熊皮大氅沉沉睡去的喻待霄有些怔怔,年轻皇帝那曾令帝都满楼红袖招的俊脸此时遍布血迹和烟灰,如果除去那层尘垢战文将会看到喻待霄病态苍白的脸庞,大战两日,喻待霄、卫天、乐红涯都是旧伤未愈再添新伤,这场生死大战将所有人都逼到了极限。
很快入睡的喻待霄身边还躺着不少战家弓弩军,年龄大的弓弩军脸上依旧残留着些许茫然麻木,他们可能经历过三年前的袁氏皇朝灭亡之战,在城墙上远远放过几箭,但最后被喻铁雄所率铁骑拯救的他们并没有正面对抗过西凉、关中精锐骑卒手中百锻马刀,今日这一战,同样给这些老兵们也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比老兵们更惨的是战家那些刚参军的新兵蛋子,他们大多都是战家家臣的后代,和战文同样处在战家的庇护下,同样做着参军报国征服世界的热血少年梦,今日这血腥残酷刀刀见血的一战,无疑一巴掌将他们从征服江山、坐拥美人的春秋大梦中打醒。
战文不想也真的没有什么要对这些还在瑟瑟发抖的新兵蛋子说,他还不够资格,他和战家剩下的两万水军都需要成长,而这冰冷无情的战场和那些躺在地上鼾声如雷的老兵痞们是最好的老师。
“……你真的不错,文儿。”
战家老家主战顺走上城墙,给站着发呆的战文披上一件大氅,柔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