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芙妮的独角兽接住了落下的我,而或许因为这一对马也是有着血缘关系的感觉吧,那头母马也注意到了这黑潮的量不是一匹独角兽能够支撑下来的,然后冲上了火山口,两匹独角兽一同开始吸收起那些黑潮。
“我到现在也不会忘记,我当初看到的景象。我只能看着我的爱马羽毛化作漆黑,鬃毛失去神采,健硕的肌肉逐渐变得狰狞爆炸,代表希望的光芒变得堕落。可自己却什么也做不到。
“这两只独角兽在两个月大的时候作为我的成年礼礼物被送给了我,一直陪伴我渡过了九万六百八十天整的时光。262年啊,可最后我却迎来了这样一个结局,哎,偶尔想起,我都会觉得唏嘘啊。”
话虽如此,我听到的魔神此刻却并没有什么感情的波动。
也是,毕竟已经过去了三千多年的时光,即便是他曾经向我讲述他的妻子达芙妮的死亡时,他也是和现在一样的情绪平稳。
“然后呢?那两只独角兽实力如何?你当时身体应该很虚弱吧?战斗结果如何?”
“我再怎么虚弱,当时也有五百多级了。面对两只两百级不到的堕落独角兽还是没问题的。但是当时我最终没能下去杀手,这成了我一生最后悔的决定。”
到了这里,魔神还是保持着一种平静的语调。
此时,我已经隐隐约约的感觉到,初代女王殿下终身不孕的原因就直接联系在此。
埃尔文继续说:”刚开始我只是希望能够想办法将两只独角兽拯救回来,将它们击昏或者失去行动能力后,将它们体内的黑潮慢慢净化掉。但这两只独角兽那时候的精神都已经陷入了极度的狂乱之中,半个小时的时间里我只能确定自己不可能做到自己本预先想的结局,只能赋予它们死亡一途。
“而最后我心软了。你知道的,对于独角兽来说有一种等同于死的惩罚,还记得是什么么?”埃尔文向我投来了问题。
我不需要思考,张口就回答道:“将独角兽的角,硬生生地连同根部一同挖出来,再扯掉翅膀。这样一来独角兽就会失去任何的神力,身上神圣的光芒也将一并熄灭,最终变成一匹额头与腰际有着明显伤痕的普通马驹,甚至体力和脚程还比不过一般的马。”
埃尔文点了点头,看着我,却没有把故事继续说下去,就像是还在等我说下去一样。
我开始有些奇怪,这确实是再标准不过的答案了,为什么埃尔文不继续说下去了呢?
而突然之间,一个传闻如同闪电一般从我脑海中一闪而过。
难道那个传闻是真的?
“你想到了,不妨说出来。”
我看着那转向我的脸,说出了那个传闻。
“传闻中,有一种独角兽,平时看上去和普通的独角兽完全没有任何区别,生老病死,飞行脚程,没有任何区别。而唯一的分辨办法是,在那只独角兽被因为任何原因而被撅了角折了翼,将会化作普通马匹的时候,某种极少数的‘天选之马’,会有一根从出生就凝聚的备用的角,来取代原本独角兽被挖出的独角位置。
“觉醒的这只角,拥有着无与伦比的魔力,据说可以发动一种,完全无视敌人任何类型防御的,绝杀的攻击。难道说,难道说,您的那只独角兽......”
埃尔文听到这里点了点头。
我则是说不出话来了。
“当时我的妻子,比波罗丁的初代女王,有着七百一十三的等级,那一击依旧是在她的肚子上直接击穿了一个直径三十厘米洞。尽管最终得以活命,也没留下什么身体方面的后遗症,但是她的精神,当时立刻就被击溃了。
“而从她手术后醒来一直到战死,妄想性偏执和抑郁症这两道漆黑的影子,就再也没离开过她一步啊......”
“所以说,后世的传言中,最让人无法信服的女王其实一直感觉自己怀有身孕,其实才是正确答案?这就是她偏执妄想的......”我不知道怎么来说最后一个词语,嘴上迟钝了,右手也一直摆着,就像是要将那话用这种方式挤出来一样。
“对。症状。她一直认为那个孩子一直没有离开她,一直都怀在她的肚子里。这种想法一直伴随了她最后十一年的时间。
“直到最后。”
静默不语。
我们两人此时达成了同样的默契。
“埃尔文,”我被魔神呼唤了自己的名字,“桂妮薇儿那边你什么时候去?”
“我和她约定好了,等一切安定下来之后再见她的。”
“呵呵呵呵,你还是这么死板。桂妮薇儿肯定是希望你能多陪陪她的,什么一切平定之后。你一个快两百岁的人了,什么时候伸什么时候屈都不明白?再说了,你自己明明也心痒痒不是么?”埃尔文转眼间把这座神殿之中原本令人窒息的气氛冲淡了许多。
我没回答。
“你还可以跟桂妮薇儿讲讲,我和达芙妮的故事。”埃尔文又补了一句。
我有些奇怪,会问:“讲什么?刚才那些事?”
“对啊。我反正相信你不是那么大嘴巴的人。更何况,桂妮薇儿生前曾经问过我这方面的事情,我当时没告诉她。我害怕她病情加剧。可没曾想,她最后还是向着最糟糕的结局发展了下去。”埃尔文说到这里突然沉默了一下,我意识到他还有什么想要说的所以并没有插嘴打断他。
“埃尔文,对不起,我骗你了。其实当初,我是看着桂妮薇儿跳下去的。就在这里。”埃尔文的目光投射到了不远处的了望台上。
“我知道,我全都知道。”
“你不会恨我么?我没能拦下她。”埃尔文此时的声音显得相当的自责,这是他今天除了开玩笑以外的第二种情绪。
“我当初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确实怨恨你。恨你为什么没能拦下她,你三千多年的寿命就不能说些将她打动的话么?
“但是随着时间流逝,我意识到你肯定是没有放任这一切发生的。但是没有躯体的你也做不了更多的事,只能说一些,希望能挽留下那个才刚刚成年的小姑娘的话。
“可是,如果几句话就能将她心中的绝望驱散,那还要医生和药物做什么?背几套话术不就完了?
“而后来,我曾经做过一个梦,我设身处地的在了你那个位置。当自己没有丝毫的魔力,这副缥缈的躯壳也没办法伸出手抓住她的时候,我立刻就意识到了你的无奈。
“真要说恨的,我只会恨我自己。”
我将目光投向了神殿那没有围栏的眺望台外,看到了一片生命力旺盛的树枝以及郁郁葱葱的金色枫叶。
我走了过去,而埃尔文也是飘了过来,和我一同从了望台俯视阿努阿兰德广阔的大地。
我皱了皱眉,两张脸庞浮现在我面前,不由得喃喃自语:“为什么呢?”
“什么为什么?”埃尔文奇怪的看着我。
我歪了一点头,并不像是对他说的对他说:
“你说,为什么我们精灵,这么多抑郁症患者啊。”
“或许是我们对生活太认真了,也太敏感了吧。”埃尔文冲口而出的话语,让我不由得相信,他用了三千年的时间,才得到了这短短一十八个字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