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做声。
“我不是说那个姑娘不好,但是你现在应该明白我之前对你的提醒了吧,非要撞个头破血流才甘心?”
我没有做声。
“尤弥尔,对吧。”
听到这个名字我抬起眼睛,对上了我母亲的目光。
她也不说话,就这样看着我,跟我相持。
我将面前的椅子转过半圈到自己身下,坐上去之后,第一句话便是。
“我该怎么办?”
“你对她动情了。”
“喜欢上一个人不就应该动情么?不然?耍流氓?”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母亲似乎也注意到了自己话里的不对,“你到底喜欢上她哪一点了?除了长相。我知道她确实是一位美人,我年轻时在她面前都有些相形见绌。”
能从“千年一遇的美女”口中得到如此的夸赞,维纳斯的美丽确实是倾国倾城级别的了。
我往椅子后面一靠,我也不由得想这个问题。
“还是因为她有病?”
我皱起了眉,头往下一低,有些不高兴地说:“这话也未免太刺耳了吧?”
“你乱了,埃尔文。你知道我对待事情从来都是站在一个客观公平的角度上的。抑郁症确实是一种疾病,我并没有说错。”
“那你说的也太难听了。”
“那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说?或者,你如何看待抑郁症?”
母亲推来的皮球如此的,沉重,让我也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
“承认抑郁症是一种病很难,尤其是他们身边的人,而且还是真心为他们好,想要为他们做一些什么的人,生怕因为自己一句话,一种这样的理解就会伤害他们。
“但其实,他们自己,和那些根本与他们无关的人,有些幸灾乐祸的人确实可以轻轻松松将抑郁病人当做就是患上了一种病。当然了,他们口中的意思就属于两种东西了,就像是你所听得觉得刺耳的内容。”
这种理论我是第一次听说,所以我并不着急同意或者否认。
“埃尔文,实际上我所说的这些话,并非是对你好,而是对维纳斯好。如果你真的喜欢她,想要给她一个好的生活的话。”
“什么意思?”我有点奇怪。
“你先喜欢上了她的皮囊,然后得知了她的抑郁症。我知道就你个人来说,你是不会嫌弃对方的缺点而全数接纳的,这是好事,标明你确实对感情很认真。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一位女性的美貌终究是有期限的,当她老去之后,凭你的高度地位,还有过去的那些风流,你确定你不会做出会伤害她的事?”
我想说我不会,但是到了嘴边的话却是说不出来。
“你迟疑了。”母亲她直起身子,颇有进攻性的往前前倾了一点腰。
“没有,我不会的。”我正视着母亲的脸。
“你现在才说那就没什么可信度了。”母亲她笑了笑。
“而你现如今都找不到她除此之外的优点,到时候你又要怎样如何维持对她的爱?因为她可怜?这年头,装作可怜的绿茶婊可是比比皆是。”母亲她伸出手指,在书本的硬封面上轻轻敲打。
但这种声音丝毫不能跟她重拳出击的那些话语相比。
“相处时间那么长,总会,找到她的优点的。”我说这话的时候有点不确信了。
而我的这句话就像是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我的母亲反而是笑了起来,捂着嘴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我不想去问她为什么笑,因为她肯定会告诉我的。
“我的傻儿子,你知道么?交往、同居,甚至最后结婚而走到一起,彼此之间的优点都是会慢慢被适应被磨掉的,而会被不断发掘和夸大只有一个又一个的缺点。最后这些缺点让任何一方完全没办法忍受之后,就只会让彼此分开了。
“不然你以为,那些父母为什么这么着急要孩子?美名曰是‘爱情的结晶’,但更多的都不过就是一根根维系双方保险绳而已,最终变成了为了孩子而应付生活,强拉着在一起而已。”
“我不会的,我不喜欢小孩子。”我撑着下巴,看向琉璃斑彩的窗户外。
母亲她摇了摇头,然后说:“埃尔文,你还记得猴子的故事吧?”
我没想起来,只是顺着她的话说:“哪个?”
“天天给四颗糖。”
“然后有一天只给了三颗,猴子就生气了的故事。我知道,怎么了?”我想起来了那个故事。
“你一直对维纳斯那么好,但你突然某一天给的没以前多了,她会怎么想?”
维纳斯会怎么想呢?我不由得考虑起母亲给的假设。
我的母亲她接着说:“埃尔文,我所说的并非是假设,你明白的,这是必然发生的事实。成为爱人的彼此,要的不是原地踏步的美好,而是对方更多的爱,这你也是懂得。
“可是即便你每天只增加看不出来的千分之一,十年之后就是当初的三十八倍了。我们精灵的爱是用百年来计算的,你懂得其中的利害么?”
我抬起头,但并没有点下去,最终却是摇了摇头说:“但是精灵的爱,乃至世人的为什么有那么多能持续下去的呢?五十年,一百年,两百年?您和父亲他不也是结婚两百多年了么?可你们的关系依旧是如此的融洽。”
我所说的话,是一种属于我的挣扎,但其实已经将我带入一片新的深渊。
“因为我们相互都记得彼此的美好,记得彼此过去为了现在这一刻的付出。
“我们之间也会吵架这你是知道的,但我们不会因为一时的关系糟糕而去仇恨对方。
“我们之间有彼此的距离,我们会听从对方的想法而任由它扩大与缩小,但哪怕是我们当初分开的那二十年时间里我们也没有忘记对方,我们一直相信对方,相信对方的爱。我们之间的距离之中并不是空的,而是彼此的关怀。
“这么多年来,我们彼此之间为了对方而踏足全新的领域,为的就是彼此之间的共同话题,彼此之间留下全新的记忆,为对方提供一份小小的惊喜。
“毕竟数百年的生活,实属平淡不易,若再没有一些惊喜那就真的和白水一般了。
“并非白水不好,但‘水至清,则无鱼’。
“而更重要的是,我们彼此之间,百年时光之中建立起了一种责任,一种信赖。这你懂么?你肯定不懂,你连婚都还没结。”
我非常无奈,她怎么自顾自地就把我否定了啊。
但是她话说到如此,我也不禁的去想了想这其中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