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襄坐回沙发上。
她将那根没烧完的香推给林正强:“还记得我之前说的话吗?”
林正强抬头看她。
“你朋友给你设下的是死局,但是,阵法反噬后他却只是高位截瘫,没有死,我说是背后有高人在保他。”
“……记得。”
“就是这根香的缘故。”
沈襄将香推给林正强,“阵法中,这五根香代表的是你那位朋友的生机,阵法中,你和你夫人的生机就是挪转到这里,延长你朋友的生机。”
“而这根没烧完的香,就是你朋友没死的原因。我猜是风水阵被破后,有人过来特地保了你朋友一命,但却因时间仓促,没来得及收拾干净。”沈襄指着那一根未燃尽的香。
“现在,我把这根香交给你,任由你处置。”
林正强怔怔:“沈小姐的意思是……”
沈襄道:“掐灭这根香,你朋友立刻会死,不掐,你朋友还可以活一段时间。”
“掐灭就会……死吗?”
林正强盯着那根香,眼珠定定,黏住一般,望着那抹橘红色明明暗暗,像蜡烛上落下火星,一径落在他心口,刺啦一声,烫得他激烈一缩。
他忽然问道:“沈小姐,你有从小一起长大的铁哥们,或者说,好朋友吗?”
沈襄摇头。
她在学生时代有过几个好友,后来她被闫家抓走,就渐渐失了联系。
林正强喃喃道:“……我和大伟从穿开裆裤就认识,已经有三十多年了。人一辈子,能有几个三十年……他老婆都是我帮他一起追的。小时候,我们俩喜欢在河边玩,十岁那年,我掉到水里,差点淹死了,是他使劲把我从水里捞起来的……我爸妈都说,我从小就欠他一条命……”
“今天,这条命,算我还给他的。”
林正强把香推开,站起身:“……沈小姐,我们走吧,现在去监狱,应该还能够探望。”
沈襄收起香,抬头,望着林正强背影,他才三十余岁,浓密黑发中已有点点星白,背脊有些佝偻,像一只垂着脑袋疲惫的熊。
*
沈襄到医院时,刘伟病房锁着,里面有人。
两人便在外等着。
沈襄问林正强:“……刘伟人缘很好吗?怎么这个时候还有人来看他?”
林正强默默摇头:“我……也不知道。”
沈襄只得按捺住疑惑。
不多时,病房内咚的一声响,有人小声斥骂起来,话语断断续续,间或又伴着粗重喘气声,上气不接下气,如打不燃火的摩托车,轰呲轰呲,一下又一下,又一下,着急得心烦。
紧接着,叮——玻璃水杯被碰翻了。
另一个人声音冒出来:“施主,你业障太重,戾气过盛,需得平心静气得好。”接着,低低念起了经,“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夫人神好清,而心扰之……人心好静,而欲牵之……”
沈襄无端觉得这声音耳熟,却一时想不起是谁。
十几分钟后,病房门‘呀’一声打开,里面走出一个身披灰袍,头扎圆髻的道士,约莫三四十岁,正低头抚弄手中青釉色甘露碗。
“陈叔!”
沈襄站起身,喊道。
那道士抬起头,赫然便是陈一达。他和沈襄相遇于城南广场地下室,一起解掉闫青夺灵阵,现今已有两个月没见面了。
陈一达也望过来:“小沈?”
沈襄主动走过去,努努嘴,指病房,问:“陈叔,你怎么会来这里?你和里面的人认识吗?”
陈一达笑笑:“我奉师命在外流浪,遇见什么不平的事,或是妖魔作祟,也就出手帮一帮,算是历练。今天正好路过这医院,看见这位施主眉间黑气缠绕,戾气太重,便是死了,也容易生成恶鬼,所以就出手点拨了一下他。”
沈襄点头:“那陈叔你成功没有?”
陈一达摇头道:“这位施主身上有些古怪,体内似乎有一股无名煞气,我的常清常静咒也压不住它,学艺不精,实在惭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