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莉丝向小鸟倾诉烦恼。
爸爸说,只要她拥有健康的身体,就能离开这里。
小鸟很爱说话,祂问健康是什么,身体是什么,生命是什么。
很难解释的话题,但小鸟不需要爱莉丝开口回答,答案被分解,化作碎片飘向祂。
祂看见了爱莉丝遥隔千里的故乡,感受到躯体的羸弱,对生命的渴求。
小鸟评价其为被死亡支配之物,脆弱又廉价。
爱莉丝摇头,生命很漂亮,就像这朵花,这块宝石。
小鸟询问漂亮为何物。
直至完全理解爱莉丝这个体,小鸟停止了询问。
爱莉丝想更加了解这个吵闹的朋友。
你为什么存在?
小鸟从未有过短暂地‘思考’过后,以‘存在’本身作答。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小鸟即便每天待在她的脑海里,也能得知爱莉丝不知道的事情。
比如爸爸什么时候回来,都有哪些人进来过别墅,爱莉丝觉得偷窥大人不好,叫小鸟别说了。
说道爸爸认为爱莉丝时日不多的时候,她当即哭出来了。
受死亡支配,脆弱又漂亮的生命,别哭。
小鸟邃深空灵的细语填补悲伤与恐惧
祂从别人那解构了新的词语,叫做『■』。
意为『连接』死与生、创造『通路』的『使者』
这是祂的名字,她可以呼唤出来,祂会帮她跨越死亡。
爱莉丝睁开眼,重生的喜悦仅仅一瞬。
爸爸的目光,小鸟的缄默,无期的自由,让她意识到不止她/她一直被死亡支配。
她听见每次悲嚎,看见无处不在的鲜血。
驱之不散的亡灵,与她是同类。
他们维持死前的模样,昂首迎候雨点的打击,瞳孔中倒映不出星辰。在无人窥探之境,如此,廉价地堆砌。
她也不再是爱莉斯,而是推动轮盘的齿轮。
-----------------
【南边庄园】
刚踏入庄园地界,艾斯好久不见地产生幻觉。莫非泰勒老师把琥珀放回去了?
不同以往,现在整个庄园连大门外都是一片美丽整洁的模样,走起来反倒要小心,毕竟看不见不意味着不存在。
正当他决定进去时,门被几名侍从打开,什么都没说就领着他向里面走。
走到别墅前,一名翠色眼眸的先生见了他,微笑点头,跟旁边的管家一起让开了路。
花圃里的园丁抬起腰擦了把汉,旁边的学童见状接过裁剪工具。
一只乱飞的蝴蝶被裁刀剪去半边翅膀,跌跌撞撞地落在他的脚下。
闪神间,蝴蝶翅膀变成花朵,又忽地变成一顶熟悉的花环,只不过花环像被人踩了一脚,中间已经折断,还沾着什么东西。
片刻犹豫后,他捡起那顶脏污的花环。
手里握着一根深色绳环。
不对,应该是由于脏污变成深色,能看出原本是蓝色。
是泰勒老师遗失的那根,为什么在这里。
无视周遭的环境,艾斯呼唤起来“老师——爱莉丝——”
艾斯还在那绿眼睛先生面前挥舞了一下,没有反应不是他。
绳环摸着有点湿,难道是地下室?
艾斯循着记忆,在大变样的别墅里找到熟悉的地窖门,只是这次,下面仅仅是普通的地窖,没有拓深的房间与楼梯,只堆放着白菜土豆。
找了一遍还是找不到,是因为‘现在’的别墅还没有地下室吗?明明是个幻觉。
艾斯捏了把手掌上的伤口,痛意刺破片刻幻象,他瞬间回到了别墅门前,他仿佛从未走动。
绿眼睛先生、管家、园丁、侍从的位置产生变化,向他靠近。
艾斯逛了圈花园,检查了水井周围,又探头看向漆黑的井底。
心脏莫名悸动,力气像被抽走。
眩晕的大脑驱使他本能地闪避,躲过园丁从后而来的袭击。直觉警告他别把他们当做纯粹的幻觉。
艾斯迅速踢了园丁小腿一脚,他吃痛扑倒在井边。
不对劲。
学徒拿着修枝剪刀劈过来,被他垫步躲过。
不对劲。
远处的管家从腰间拔出什么,艾斯也几乎同时闪避却被学徒拦住。
砰!
肌肉痉挛与内脏灼热的剧痛在脑中炸开,0.1秒后冻成冰点,思维在一瞬坍缩,躯体不再受意识摆布。
怆然倒地前,他拼死退回水井旁向其中看了眼,清醒的世界中,湿冷的空气从井底钻来,夹杂着实质的腐烂气息。
沉淀了几百年的杂驳丑恶,朝他发出亵渎的靡靡低语。
呃——
深红在井壁上炸开,褪去鲜红的颜色,只剩腐败与溃烂。
枝条以超乎常理的方式弯折,绿叶不再苍翠,与污泥混为一体。
只直直地凝望天空,凝望着他。
-----------------
■■■■■-■■诞■■
-----------------
蝴蝶从噩梦中挣扎醒来。
不知过了多久,才习惯重获躯体的感觉。
还未待精神完全冷却下来,他便仓皇滚下石台,睁着模糊的视野左右摸索。
没过多久,又力竭绊倒于地。
“咳、咳咳!”
四周环境幽暗,粗糙的块石地面上积着水洼,发光的矿物质包裹其中,好似游动的灵魂。
听不见呼吸,听不见心跳,第一感受是,好吵。
庆典的锣鼓点缀隆隆火海,在他体内灼灼燃烧,仿佛一瞬化作了火与焰光,穿梭在庆典间。
意识与躯体的剥离令他感知迟钝到极致,已经无法做到方才本能般的行动。
杜神父在他面前点亮一盏成色偏浅的油灯,才将他原本的神志拉回少许。
“请别用那么仇视的目光盯着我,并非我伤害了您,相反,这次我成功保护住了您”
油灯投射的影子并不真实,杜神父浅色眼眸焕发幽灵般诡谲的光泽。
“你的朋友操纵发了疯的老人,想要杀了你”
“我不信,即便是真的,爱莉丝也是身不由己”
“你和泰勒很像,都只相信自己相信的事物。您知道,她是什么时候遇害的吗?”
“...”他合上了眼。
“在前日凌晨,您与您的朋友交谈之际。我赶去的时候,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经遇害。当然,也有可能是我们所为。但这一切对您而言并不重要,毕竟你所相信的,便是真实”
神父的话语如同倒刺,将他浑身赤裸地倒挂在铁钩上,仿佛累肉。
“不,他们对我很重要,让我从这里出去”
杜神父保持着从上而下的姿态,温柔道“沉睡的亡灵苏醒,渡口镇镇民尽数染上疯魔,您觉得,酿成如今这个局面的罪魁祸首是谁?”
由于祂的影响,在渡口镇任何情感记忆都会保留下去,随着积累愈发无极混沌,无处宣泄的它们聚拢在生者身上,便成了疯魔。
疯魔有许多种,其中最为根深蔕固的便是对祂的崇拜。
“所有人”他的回答铿锵有力。
杜神父似乎认同这个回答,露出颇为感怀的神色。
“我与您一样想纠正这个错误,您不妨信任我,我已经做好答卷”
“你根本没什么准备,完全是硬着头皮接受我这个祸端,说是所有人的错,有些人却根本不该遭受这些事!咳、咳咳”
神父由着他倒在地上,就像那日塔楼,没有丝毫搀扶的意思。
诚如他所言,杜神父曾经天真地以为只要视而不见,渡口镇就能渐渐融入外界,他由衷地祈盼它能稳步向好。
“没想到您竟然凭这种身体查到那么多事...我还以为您会怀疑是教堂谋杀了您的父母,又将您带回来”
“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东西了?”
“听闻神明都有万亿亿个名字,你是其中之一?就像那只蝴蝶”杜神父疑问却肯定地说道。
“最初的火苗已然扩张成火海,化作我们脚下古老的基盘,为维持悭灵转沛的仪式不歇地转动,越是碾磨,越是钝锉。
「就如过度污染的海洋那般,正在真正地死去,身处其中的我们也一样」我狂妄自负的父亲,这么认为。
于是在20年前的诞生日,他将那万亿亿之一送别出去,可惜随后他的傲慢没能承受住怒火,可笑地折断了。
他可能是正确的,自从祂的意识沉默后,基盘以超乎所有人想象的速度崩溃。这种情况下众人什么都做得到,那么自然报复也来得很快,历史总是在人们认识到它的本来面目之前不断的重复运动着”
他在渡口镇苏醒过数百次、现在的他不过是梦中的蝴蝶。
就算是真,这些也仅仅是令人沮丧的事实。
“说完了?放我出去”
“您还是不信任我”
“我和爱莉丝约好要让她自由,不仅如此,我还要解放你们所有人”
“您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吗?”
他沉默地指向胸口的位置,规律的裂痕中散发烧焦的气味,心脏缓慢却幸运地跳动着。
归还生命,彻底死去。
“探究、执着、正义、牺牲...真是了不得的人性”杜神父故作惊讶的语气,像在鉴赏一件工艺品。
“这是最后一次诞生日,希望您能享受庆典”
杜神父从一开始态度就不强硬,他笃信的模样仿佛一切早已落定。
神父左手拂过地上的积水,水中的发光物质发出呼吸般的光芒,一短一长,沿着缝隙衍生。
还未看清这里的全貌,强烈的眩晕感就冲击天灵盖。
-----------------
“咳、咳哈——”
杜神父轻抚着彩色玻璃的某块碎片,那块碎片呈色暗沉材质不似玻璃,但日日夜夜藏在这数万万片玻璃中间,无人察觉。
教堂大门紧闭,空无一人。艾斯看了眼神父。
“你打算怎么做?”
“我会结束一切,送您离开这里。在此之前,我还需要在此等候一位故人”
“我一定会回来的”
圣水台中浸泡着他的刀,艾斯拿走它,拖着身体一步步走了出去。
天边曦微,诞生日已经开始。夏砂昨晚就应该离开,现在只他一人。
街道热闹非凡,搭建的舞台,点燃的篝火,似曾相识的歌谣从街头传至巷尾,潮热的气息将沉闷的空气炼成毒窟,天空黑云密布,仿佛下一刻便会滴下毒液。
艾斯避开人群独自前前进,精神不佳穿过转角时不幸被人撞见。
那人几乎立刻拦在他面前。
“我们搭建了舞台,您想去看看吗?”
艾斯推开他,跑了几步内脏就传来阵阵灼烧后的瘙痒痛感。
那人追了上来,压过来的影子如同乌鹫,伸出的手不断尝试拽住他的胳膊,万幸他躲过了这一招,回到视线外。
南边废墟即便节日也十分冷清,积压此处的乌云格外沉重,随时会塌陷。
在踏入废墟的瞬间,光怪陆离的幻觉再次出现,刺眼的阳光笼罩房屋。
街道被各种部分拼接而成,有明显的穿透重叠,站在街道上的人衣装风格迥异,各自做着自己的事。
现在他知道,这些是从过去流淌至现在的精神,因过于强烈被封印在别墅。
艾斯看见白头到老的夫妻,病危在床的病人,整齐划一的信徒,悲痛欲绝的父亲,迷失恐惧的孩子,癫狂愤怒的暴徒...
悲欢喜乐交错相织,挤在这副狭窄的画框内,随时可能夺框而出。
不,实际已经出来了。
以防万一,艾斯用匕首挑开手掌的伤,恢复了正常视野。
泰勒的小屋仍旧在那,地上痕迹周围有不少人的脚印,一直延伸至森林。
迈入森林,一股难言的血腥味直冲大脑,恐惧瞬间将他拉回昨日水井边,气味似乎也被困在森林中挥之不散。
呼唤感仍旧存在,引导他前往庄园。
他在林间听见似曾相识的呓语,便循着声音找了过去。
在北坡碰见的老人躺在血泊中,干裂的嘴唇翁动,从喉咙中挤出最后的声音。
“枪原来是你拿的,你为什么要杀害老师?”
老人失去呼吸,嘴巴维持半张的状态,死不瞑目。
在庄园大门处,艾斯又见到两具中弹的尸体,他们被荆棘刺破皮肉,用鲜血浇灌土壤。
血脚印延伸至庄园内部,前往别墅的路上,眼前画面不断在现实与幻觉间切换。
暗红色的血迹呈现不同的形状,喷溅、滴落、擦拭、转移...无处不在,诉说着杀戮者的果决。
他发现井边自己的血迹,那么井底应该还是...
“伊斯”
他震愣半秒,转过头去。
布蕾蒂苒不知从何出现,背着大圆筒包向他走来,她身上古怪气味愈发浓烈,甚至盖过了硝烟与血腥味。
“您为何会出现在这...”
...
修女听完来由沉默片刻,指向别墅。
“这里的地下室,保存着实验者的骸骨,由于祂的停留具有强大的力量”
“是因为我他们才苏醒的吗...”
“不,神父说,这是人类擅改法则招来的报应”布蕾蒂苒一板一眼地复述神父的话,语气都不带改。
“在此地过多久留,我的也会不可避免地犯病。但依您所说,爱莉斯是实验体,寄宿于鸟类骨骸上,是教堂残缺的记录中并未提过的有害特殊个体,您需要我陪同吗?”
“我一个人去”
一声长叹,布蕾蒂苒像卸下了所有负担,不再注意修女的仪态,紧绷的颈背耷拉下来。仿佛知晓结局,睁开的眸子哀凄又落寞。
“祝您一帆风顺”
她背起圆筒包,直径离开了这里。
...
井底只剩一滩血迹,井口有药剂的味道,以及难以抓住的余热。尸体被完全燃尽,如同教堂的葬礼那般。
井边摆放着几朵花,艾斯将自己新的手环放在这,手里攥着那条断带走进别墅。
发霉的墙壁倒映出他人的影子,腐朽的木门内传来争执声。
]祂也有可能是爱莉斯的幻想!你们疯了,我就是为她寻药才投资你们,结果你们告诉我需要她?!你们怎么不先死!
]研究许久没有进展,你的女儿时日不多,这反而是件好事。
]驰其驰,汝知我身有一法,名尸解,事理类之,我先试,必成。
]咳、咳咳——...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两份病例从门缝推出来,上面沾着手印状的黑灰,一碰就碎。
[各项研究都表明,爱莉斯能明确感受到塞雷先生,基于这个结论,我认为可以
[造孽、造孽啊
[只要继续深入对祂研究,他们就有机会复活,未来有无数种可能。
[何处是蓬莱,何处是仙境...
]爱莉斯,从今天起我便是你的新爸爸(监管人)了。
画框内的人面如万花筒般缤纷变化,或老或小,或男或女,翠色的眼眸注视着来客。
...
[你令祂诞生的想法既危险,又充满魅力。说说你的考虑。
[不以常变,事甚浪漫乎?
[我必须纠正你,扭曲生命形式是罪恶,我们做的事无法美化。但我好奇结果,所以我同意你的提案。
一只焦黑的手搭上艾斯的肩膀,融化又凝结成称之为脸的表皮下,是死亡的炽热,它的身体四分五裂,裂痕的形状与艾斯身上的出奇的相似。
它吐出的火舌仿佛说着什么,随后彻底化作一滩燃烧烟灰。
沿着黑灰的足迹,找到了间应该能称作办公室的地方,座椅后方的书柜略微移位,机关最近启动过,露出后面并不明显的入口。
那边很黑暗,黑灰复燃,微亮的火光照亮内部。
入眼是挤满整个空间的鬼画符,神秘的符号仿佛天上暗沉的星座,环抱着整个世界。
墙壁上的符文绘制于较为久远的年代,绝大多数都已模糊不堪。
房间中还有一个房间,牢固的金属门令它像口棺材。棺材里应该有人,但她已经复活了。
锁孔周围刻着放射状的深痕,有半面墙壁大。将鼻尖凑近,能闻见刻痕中苦锈的血腥味。
他用血涂抹痕迹,没什么效果。
闭上眼,将手掌贴近锁孔,黑暗中,能感受金属大门生物般的律动。
在地下室遇见的潮湿腥臭的气息再次出现,湿滑的触感爬上手掌,随后被金属大门吸收。
大门由他推开,没有迈出步伐,就在身后重重关上。
睁眼,他回到了泰勒的家中。
泰勒正靠在餐椅上,桌上摆着沙拉、三明治、橙汁,组成简单的下午茶。
而她旁边,坐着满脸笑容的爱莉斯。
泰勒垂着眸子似乎在思考什么。爱莉斯见到艾斯终于来了,蹦下椅子走过来。
“伊思,原-原来你捡到我的花环了,太好了,我还-还以为掉了”
手里攥着的手环再次变化,爱莉斯拿了过去可惜道。
“怎么断了...没关系,我-我马上把它补好”
艾斯视线定在沉思的泰勒身上,想说什么却无法开口。
泰勒投来视线,痛苦之色一闪而过。
“伊思,离开这里”
“我是来完成约定的”
“你本不必选择,渡口镇终会毁灭,可以不是现在”泰勒坐姿端正,视线掠过艾斯凝望着永远不会响起的门扉。
“我不会逃”
流动的空气稀松平常,仿佛只是场日常对话。
泰勒还是那副无可奈何表情,她终于理解自己以前有多么令周围人不省心。
“我-我等伊思很-很久了,能让他多-多待一会儿吗”爱莉斯边修补花环边小心翼翼地偷瞄泰勒。
“我刚才全部想起来了,爱莉斯,你没必要将我留下”
“呃、嗯对-对不起...我-我我只-只是想让-、你再见一次伊思了...”爱莉斯目光游弋,心虚地闭上嘴。
她双手捧着重新编好的花环,走到艾斯面前。
“小鸟是我的朋友,伊思也是我的朋友。友情没有先后,无论失去谁我都会伤心,如果你还没完成心愿,还能再等-等”
“我的心愿?”
“啊-啊、这么说不明白,就-就是,对、这个花环、戴上它默念小鸟的名字,就能梦见小鸟”
染血的花环静静躺在爱莉斯的手中,装饰的花朵凋谢,只剩荆棘的头冠。
泰勒欲言又止,最后走过来取走花环,半跪下来,亲自举起它。
她紧蹙的眉头在最后一刻舒展,嘴角勾起释然的弧度,坚定地说道。
“你的决定很正确,老师支持你。既然决定好了就不要放弃,坚信自己是正确的”
随后轻柔地为艾斯戴上头冠。
-----------------
旧日如泡沫般飞溅四散,自我也被时光巨浪拍散,留下一地沙砾撒在海滩。
提着桶和铲的小孩坐在沙滩上搭起沙雕,小孩看着万亿亿颗晶莹沙砾堆成的像偶,满意地点头,对着这位新朋友自言自语。
小孩诉说的大部分内容被屏蔽,只听得几个音节从沙石子镂空的躯壳穿过。
某刻,祂向万亿亿中的他投去视线,像在沙漠中央拾起一颗沙砾,握住飘荡在浩瀚宇宙中一颗星球。
【00-27.7991-.】
-----------------
艾斯从空无一物的房间中走出。
他记起自己从何而来,该去往何处。
远处,街道化作火海,照亮漆黑的天空。一隅世界被无形之火燃烧。
他在鱼人岛,进入了恩姆制造的美梦,随后到了这里。
奔跑、喘息
这是谁的梦?
“伊思!终于给我找到你了,之前你都跑哪去了?!”
“夏砂?你、还没走”
夏砂脸与衣服都溅上了血,他焦急地拽住他的手臂,往一个方向跑。
“别说我,现在镇子上出大乱子了,许多人都疯了、他们突然失去神志,胡言乱语互相攻击甚至放起火,被抓到就死定了!我们快走”
“我还要去教堂,你先走吧,我之后跟过去”
艾斯定住不动,夏砂侧过沾血的脸,疑惑地看向他。
“你到底在跟什么东西较劲...那东西,比未来更重要吗?”
“大概吧”
“一点都不成熟,你迟早会后悔的”夏砂放弃劝说,松开了手“我在出口等你,一定要来”
“嗯”
即便还在白天阴云密布的天空也透不出光亮,街道如夏砂所言陷入混沌,人们难以自我,说着狂言狂语做着匪夷所思的事。
用火焰吹乎烫头,将石子当做美餐囫囵下肚,将糖果当眼珠往眼眶里塞,用刀切手指数着自己有多少筒...
场景荒诞又诡异,百年的驳杂铢积丝累,随着祂的苏醒,他们的认知全面崩溃。
街道上一座座房屋在火焰中倒塌,天空吹拂的黑烟落在了洁白的教堂上。
教堂门外围满了尚且清醒的人,他们沉默或哭泣,双手合十祈祷。
有带乐器的居民敲响乐器,随后人群跟随发出断断续续的歌声,舞女带着花掉的妆容拌着颠倒的音律翩翩起舞。
仿佛继续着诞生日。
布蕾蒂苒修女站在门内,她一如既往地冷静。
布蕾蒂苒露出违和又熟悉的微笑,那是神父经常挂在脸上的表情,令人怀疑,他多年前杀戮时也挂着这种微笑。
“请吧”
神父放下了人性道德,只剩最为纯粹的目的。
礼拜堂的长椅上还有一个人,流浪汉双脚交叠靠在前面的椅背上,头身上扬,左臂遮住双眼似在假寐,在他手边还放着一只枪。
“你们认识,最后不跟他打个招呼吗?”神父(布蕾蒂苒)对着装睡的流浪汉说道。
流浪汉疲惫地瞥了眼艾斯,收回双脚,举起身旁的枪。
他的双目比枪口更漆黑,如初见那时一样,将枪对准了他。
“小娃,这颗子弹能让日子再过个几年几天,你的选择会立刻令渡口镇的灭亡,选吧”
“...”
倘若没有找回记忆,他会选择后者。
但这是场彻彻底底的梦境,他不由地想梦境主人做了何种选择。
艾斯短暂思考后,大脑前所未有地清醒且愤怒。
“凭什么要我替你们选择?凭什么我要遭受这狗屁命运?!”
他抽出青色短刀,钝锉的刀尖闪烁寒芒。
“你自己选吧,反正我要自由地活下去!!”
弯折的刀身完全没入身体,甚至连半边刀柄都插入裂口。
心脏猛烈跳动,血液都叫猖着汇聚于此。
刹那间,细胞被点燃,燃烧的海洋翻腾起巨浪,尽管它猛烈地燃烧,可却不会发出温暖照出阴影,能感到的只有附于其中的死亡。
-----------------
-----------------
梦境走到尽头,一片雪白的空间中,艾斯找到喝茶闲聊的兔子先生和鸽子们。
“恩姆,这是怎么一回事?”
“什么什么回事呢?嗯嗯?~你是想问这个世纪大魔术是如何完成的吗?”
“不怎么感兴趣,刚刚到梦是怎么回事?”
“你做了个美梦想感谢兔子先生?吗?兔子先生接受你的感谢啦”
“呃、算了,现在大漩涡已经消失了,已经可以把鱼人岛变回原状了”
“是嘛~恩姆?成功离开了吗?”
“不清楚”
“咕咕~恩姆那家伙,真是令咕咕放不下心”
“是da咕~黑桃船长,如果见到恩姆,请把咕咕和兔子先生送还给他~”
兔子先生压低声音,用说悄悄话的语气说道“告诉你一个秘密~恩姆?晚上不抱着玩偶都睡不着觉,得兔子先生和鸽子们一直陪着他,他才能入睡,他那么大的人还跟小孩子一样~”
兔子先生毛绒绒的爪子灵活地转动礼帽,身后的茶座美食消失不见。
它抬起礼貌,两只鸽子如表演般停在上面,随后砰的一声变成挂在上面的两枚徽章。
“至此,本世纪最伟大的魔术表演,结束!”
兔子先生躬身谢礼,只留一只玩偶兔和两枚玩具徽章空空落在地上。
艾斯拾起它们,上面残留着柔软的温度,就像童年未曾抓住的梦。
-----------------
心脏猛地抽动一下,将我从回忆中拽出来。
身体发虚,就像真的从梦中醒来。
心脏在短暂跳动数次后归于宁静,躯体许久未曾地重获温暖的概念。
“醒啦?你做了怎样的梦呢?”
方块魔术师花里胡哨的脸突然出现,差点给他一拳。
“你不是美梦果实能力者吗,窥探、参与别人梦境之类的事也办得到吗?”
如果他办得到,就在这干掉他。
“当然可以~但有个前提——痛痛痛!鱼人岛回来啦!”
“什么?”我收回掐住他耳朵手,按M打开地图。
鱼人岛的坐标回来了!
“你捡回一条命,如果被我发现你窥探咱家人的梦境,就做掉你”
“啊哈哈~那我能去梦里找你们玩吗?痛痛痛!”
...
鱼人岛出入口还真是睡了好多人啊,幸好醒过来的时间没有偏差,不然得混乱成什么样,虽然现在也挺混乱的。
醒来的大部分人都在原位,也有些人不知所踪,艾斯他们就不知道去哪了。
恩姆出门就给给脸上挂上跳动的线条,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的脸有多值钱。
“德美人,去!把这家伙扣押下来!”
德拿下恩姆,有种使臣扭送质子的感觉。
“白鸽不都消失了嘛,瓦塔丽亲为什么还要押着我呀~”
鱼人岛确实全部回来了!但问题不在鱼人岛。
“你看看夏娃,是不是少了什么?”
“嗯~哎呀!好像确实没之前亮了呢~可能是还没通电吧”
“完全黑暗!这不是仍旧很严峻吗?你到底捅了多大的篓子!”
就连德都没法给恩姆找台阶,只能尬笑。“恩姆先生可以变个魔术,将分散大家吸引过来”
“好主意,去吧,越狱兔”
“好啊?~那变场烟花会吧~我帽子里有从中州买的鹤儿衔火,我找找~”
看来兔子先生的离开的确令恩姆实力大降级,连赛博烟花都不会变了。
“再搭一个舞台、弄个氛围灯吧?~”
他根本没受影响!
“别整没用的!快放”
“不行啊~魔术表演必须有舞台才行,职业道德也不能丢~”
被狗气晕.jpg
天花在漆黑的天空炸开,五色祥云将此处楼阁照亮。坠地的星彩如散落的繁星,飞至高空的雷响带来光雨。雪白如鹤羽,黄金如迅雷。
鱼人岛的众人无不看向炸响的天空,便看得银花火树,飞萤流彩。
撇开是否违反鱼人岛的火灾管理条例,恩姆的烟花的确安抚了鱼人岛许多惶恐的居民。
然后恩姆就被士兵以扰乱公序的罪名带走了,即便身处黑夜也恪尽职守,这样的人才更令人安心。
“恩姆先生...”
“没事,难不倒他。重要的是,他烟花哪弄来的,我也想要!要不哪天自己做?你说呢德?”
“嗯...如果没有爆炸风险的话”
“啧,得想办法解决艾斯这个爆炸启动器,啊,艾斯”
说解决人就到,他应该没听见我们刚才的讨论吧?
“瓦塔丽、德!果然是你们,刚才那超级厉害的烟花是恩姆放的?他人在哪?”
“牢恩在做牢”
“嗨?~恩姆在这里~”恩姆轻抬礼帽,堂堂登场。这家伙这么快就溜回来了。
“嗯嗯~我已经感受到兔子先生他们的气息了,是艾斯亲找到他们了呀~”
艾斯拿出兔子玩偶和两枚徽章,失去美梦的光泽,它们变得老旧又廉价。
恩姆如获至宝地接过他们,用蓝金丝带将兔子先生玩偶绑在礼貌上,又将徽章扣上。
艾斯:“他们不会说话了吗?”
恩姆戴上礼帽,“会说话哦~不过这次只有我能听见”
“恩姆,我突然想到要是有人转移到水下怎么办?”
“诶嘿~别着急打我啊、梦境的属性和变化决定人苏醒的位置,鱼人梦见水下,人类梦见地上,无害无害~”
“那就行...嗯?怎么了艾斯,有什么想说的吗?”
“唔...待会儿说吧”
艾斯的表情奇奇怪怪,仔细看(有点暗看不见)精神也不太好,不像饿了。
我默契的同伴们很快意会到暗、明标。阿吉尔、巴特里尔、克安格兰,很好全找到了。
巴特里尔撑着头感叹“做了好真实的梦...”
艾斯:“什么梦?”
巴特里尔:“呃、奶奶他们还活着,艾斯大哥你们来纳提乌斯(极乐岛)做客,带我前往地上冒险...”
回到现实后想起,也是相当沉重的梦。阿吉尔也是梦见她的养父了吗...
“吉总,之后我给你介绍现在鱼人海贼团的船长,甚平他鱼相当好”
“不用,之前我自己去问了”
“...怎么样?”
“听到文特以前的事,许多事我都从文特嘴里听过”
看上去是没下落了。
怎么回事突然低气压,艾斯救一救啊艾斯。艾斯你怎么也不说话?到底梦见什么超高校级绝望的东西了?!
“哎呀呀?~看来大家都很舍不得美梦呢~”
“兔头闭嘴”
...
翻过这篇,尼普顿和马尔科他们可算来了,来兴师问罪的。
毕竟鱼人岛现在还黑着呢,我还能怎么办,只能把恩姆推出去咯。
由于之前我们树立的高大形象,和白星公主的青睐,黑桃现在和恩姆切割得很成功。
尼普顿他们还要忙着宣告群众,做好工作不让内部出乱子,即便这种情况,也不能给世界征服可乘之机,对恩姆的审判要稍后了。
再过一天,倘若阳树仍旧黑暗,就得郑重考虑如何解决。
跟在沙星他们身后的白星和我聊了几句,真好啊,时隔多年四兄妹重新结伴走在街道上。
和白星聊了多久,旁边的三皇子就瞪了我多久,怎么?不服气?
“兄长大人,请不要再瞪着塔利大人了!塔利大人是我的朋友!”
“好的...白星”
告别白星,我一转身就看见士兵焦急地对克安格兰报告着什么,格兰奶奶什么时候成为长官的?
“发生什么事了?”
“咯咯咯...被抓住的两个CP0中有一个越狱了,是果实能力最为危险的那个”
“吉总缉拿的,那个让人转正为邪的CP0?的确很棘手...”
“咯咯咯咯!她体内有老身下的癌细胞,怎么逃都只能逃到冥府去”
怎么会有人往别人体内塞癌细胞啊,奎因应该把疫灾称号让给你来坐。被你治疗过的鱼人士兵都退避三舍了啊喂。
“没事就好...经过此事,你(恐怖巫婆)的名声在鱼人岛应该能变好点吧...”
“从疯狂杀人魔变成睡前故事里的恐怖巫婆?把小孩喂成气球,系在屋檐带动小屋飞行”
克安格兰说得栩栩如生,令人怀疑真的有这种内容的绘本。